“難道多田駿司令長官上任,就沒有新的舉措嗎?”隆平大滿略感失望的問道。
“當然不是。”河野浩二搖了搖頭,解釋道:“多田駿司令長官認為皇軍的大敵是八路軍,八路軍如附骨之蛆,藥勁兒一過便又迅速生長,因此決不能放鬆對八路軍的打壓。而每次討伐作戰要慎重,要做好調查,沒有內線發動配合不應進行倉促的進攻。因此,對付八路軍,‘製’比‘戰’更為合適。既不宜急於求成,也不可坐失時機,必須要有針對性的戰法。”
說著,河野浩二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地圖,鋪開在桌麵上,這看起來就象一張粗線與細線,經緯相連的蜘蛛網,網格線上布滿了黑圈。他指點著對片岡容三說道:“這是多田駿司令長官琢磨出的新戰法,用中國的骨頭榨中國的油。從關外運來築路機械,廣拉民夫搶修鐵路、公路。這鐵路好比囚籠的柱子,公路是纏繞籠子的鏈子,據點碉堡成了加固柱子鏈條的鎖,密密麻麻的交通線將把抗日根據地分割得七零八落。鐵路和公路成了運兵線,八路軍打伏擊、回旋機動都受到限製,皇軍則可依托交通便利,迅速調動兵力對我進行輾轉抉剔的清剿。等到整個華北被巨網所覆蓋,八路軍這些抗日武裝就被裝進了囚籠,將被皇軍淩遲處死。”
“以路製敵,用快速機動來彌被兵力的不足,不失為高招。”隆平大滿似乎對這宏偉藍圖並不太感興趣,因為這並不新鮮,老調重彈讓他有些不耐煩,不輕不重的恭維了一句,隆平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隆平君,千萬不要置疑多田駿司令長官的戰略意圖。”河野浩二提醒道:“新官上任,正是建立權威的時候,這個時候潑冷水很不合時宜。當然,對八路軍的評估還要考察後才能明了,而且以路製敵雖然不是新招,但也與以往不同。在平原地區實施後,已經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嗯,我仔細給你說明一下,你就會明白其中的差異。”
“閣下,您太客氣了。”隆平大滿趕緊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講過了以路製敵,建設囚籠的要點重點,兩個人又將興致轉移到了酒菜上。酒酣耳熱之機,談話轉到了征途的見聞上,隆平大滿開始抱怨起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單調乏味的,單調乏味的土地,單調乏味的建築,單調乏味的居民衣著和表情,除了征戰本身之外,似乎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引起他的興趣。
“隆平君,你的這個結論未免下得太早了。”河野浩二放聲大笑,放下酒杯,斂起笑容,鄭重的說道:“這是因為你隻看到了它的表麵現象,還沒有認識它的真實麵目。當你研究了她的曆史,考察了她的形勝,憑吊了她的古跡,那就不隻是會喜歡這個地方,更會對她產生由衷的敬意。”
隆平大滿不解的望著河野浩二。
“華北在春秋戰國時是燕國的屬地,築黃金台,千金買骨等典故便出於此,更出了象荊軻這樣的千古壯士,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現在唱來,依舊令人熱血沸騰。此地別燕丹,壯士發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
河野浩二停了一下,望了望愣在那裏似懂非懂的隆平大滿,為一派激情所支配,不暇仔細解釋,顧自說將下去,“七雄逐鹿的戰國時期,支那史上壯麗的一幕,當時特定的曆史條件,造就了多少傑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軍事家和外交家。百家爭鳴,群星燦爛,一個令人神往的時代。燕地多豪士,荊軻、高漸離這樣的一代俠義節烈之士,百世傳誦,千載流芳。”
隆平大滿很了解河野浩二,知道他在談話中經常引用一些中國的曆史典故和名言警句,所以對此並不反感,也不認為這是借以炫耀他漢學的淵博,而是借此激發周圍人對漢學的興趣,引導他們注意研究中國的情況。不了解一個敵對國家的曆史和現狀,不了解她的國情和民俗,至少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疏忽。
隆平大滿知道這確是河野浩二真情實感的流露,但對於大多數淺薄無知的日本軍官來說,如果聽到這些,隻會象鴨子聽雷般顯露出那一臉發呆木然的表情,因為他們是一時無法理解也接受不了這些的。更何況眼下講這些話似乎不合時宜,便接著說道:“興之所至,欲罷不能啊,閣下,聽說這縣城附近古跡倒有幾個,閑暇時我們大家一起去遊覽一下如何?”
“隆平君,我不是興之所致,欲罷不能啊!”河野浩二放下酒杯,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在去北平的路上,我本來特意下車想鑒賞一下顏魯公書寫的石碑,沒想到,竟然被當地駐軍鑿斷當了鋪路石。”
“顏魯公,大書法家顏真卿,他寫的碑會被損壞?”隆平大滿懂漢學,歐柳顏趙四大書法家如何會不知道,聽說石碑被毀,也是微微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