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善於籠絡民心,朱元璋也十分擅長收買對手的“軍心”。龍鳳二年,朱元璋俘虜了陳兆先軍三萬六千人。朱元璋很欣賞這支軍隊的戰鬥力,為了征服軍心,朱從俘軍中挑出五百名精壯,說要安排給他們特殊任務。這些人不知道朱給他們什麼任務,惶惶不安。到了晚上,朱把自己的親兵撤走,讓這五百人做自己的侍衛。自己鑽進帳篷,脫下戰甲,倒頭就睡。這五百人感動不已,從此死心塌地效忠朱元璋,三萬六千俘虜也由此軍心安定,很快成了朱軍的主力。
在鄱陽湖大戰中,陳友諒因軍事進展不順,心情不好,對俘虜的朱軍大開殺戒,表現得毫無風度。朱元璋卻利用俘虜,大造政治攻勢。他聽到陳友諒殺俘的消息之後,命令全部釋放陳軍俘虜,有傷的派大夫治療,然後悉數發給路費,遣送回家。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對瓦解陳的軍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對待那些不願意投降的元朝舊將,其他起義軍一般就殺掉了事。朱元璋卻以極大耐心,千方百計勸降,招降之後,也敢於放手使用。元朝都元帥康茂才在應天戰敗,被朱元璋勸降。後來他作戰有功,第二年就被提升為秦淮翼水軍元帥。元朝“義兵”元帥朱亮祖先在太平被俘,朱元璋立刻委以重任。不料幾個月後他又叛歸元朝。後來在戰鬥中又一次被朱元璋俘獲。朱元璋愛其武勇,再次釋放他,命他帶大隊兵馬跟徐達等人去攻打宣城。朱亮祖由此傾心賣力,為朱元璋屢立戰功。
有些人被俘後拒不投降,朱元璋也不加虐殺。如元朝萬戶納哈出在太平被俘,朱元璋“待之甚厚”,百計勸降,納哈出卻表示:“我本北人,終不能忘北。”朱元璋決定放他北返,徐達等人都不同意,“恐貽後患”。朱元璋卻堅持己見,發給路費,放他們回到蒙古。
有的時候,朱元璋的寬大仁慈甚至到了“演過頭”的程度。如元軍林元帥在應天被俘,朱元璋讓他出任原職,權力不減。但不久他又拉著隊伍逃往杭州。朱元璋得到消息說:“林思舊主,既去勿追。”不加阻攔地讓他逃跑。
後來的曆史事實證明,朱元璋的寬大仁慈並不是出於天性,他的過人之處,就在於能長久地把自己的本性深深地掩藏起來。當然,一旦形勢變化,不再需要他繼續表演,他會馬上露出自己的獠牙。
比如統一戰爭進入後期,天下大局已定,朱元璋就停止了他優待俘虜的政策。至正二十六年(公元1366年),大將徐達攻下了張士誠領地內的高郵,朱元璋要求將那些沒用的俘虜一殺了之:因為大元天下馬上會成為朱元璋囊中之物,他不再需要用優待俘虜政策來收買敵人的軍心了,留著這些俘虜,隻能意味著浪費自己的糧食。然而徐達不能準確理解朱元璋的意圖,殺俘不夠徹底,接下來攻打淮安時,也沒有繼續殺俘,氣得朱元璋於龍鳳十二年三月寫了一封信,責問他為什麼不多殺人:
吳王旨令說與總兵官徐達,攻破高郵之時,城中殺死小軍數多,頭目不曾殺一個。今軍到淮安,若係便降,係是泗州頭目青黃旗招誘之力,不是你的功勞!如是三月已過,淮安未下,你不殺人的緣故,自說將來!依奉施行之。
次年八月,朱元璋再派徐達、常遇春率領二十萬大軍出征張士誠,俘虜了張軍六萬人。朱元璋簽發了親筆密令,要求處死大部分戰俘:
吳王親筆:差內使朱明前往軍中,說與大將軍左相國徐達、副將軍平章常遇春知會,十一月初四日捷音至京城,知軍中獲敵軍及首目人等六萬餘眾,然而俘獲甚眾,難為囚禁。今差人前去,叫你每軍中將張軍精銳勇敢的留一兩萬,若係不堪任用之徒,就軍中暗地去除了當,不必解來。
這封親筆信顯示,這一役朱元璋部至少殺掉降卒四萬。
收買文化名人
朱元璋成功的第二個原因,也是他與普通武夫最大的不同點,是他的知識分子政策。
草莽群雄最容易犯的錯誤是對待知識分子的態度。一方麵,他們因為本身文化程度太低,在知識分子麵前難以擺脫自卑感;另一方麵,他們的粗豪氣質又與知識分子格格不入,十分反感知識分子的酸文假醋。所以,大部分起義軍領袖對讀書人沒有好感,抓到之後多是一殺了之。朱元璋卻不一樣,也許是受父母的影響,他從小就知道敬重讀書人。
正如阿Q之不敢與趙秀才說話一樣,投奔起義軍以前,朱元璋沒“資格”也沒機會和讀書人打交道。對這些滿腹詩書的“老爺”,身處社會最底層的他滿懷敬慕,卻高攀不上。起義使一切顛倒了。朱元璋領兵自立之初,就有知識分子主動來投奔他。第一位是定遠人馮國用。馮國用家境富裕,從小頗讀過一些兵書戰策,是朱元璋起兵以來接觸過的第一個讀書人。朱元璋自然受寵若驚,對他十分重視,一有時間就和他聊天。馮國用在他麵前展開一幅地圖,向他介紹說,集慶這個地方,古稱建康,形勢極好,古人常說“金陵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要得天下,就得先占了這個地方,“先拔之以為根本,然後四出征伐,天下不足定也!”
朱元璋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地圖。一看地圖,周圍形勢包括天下大局一目了然,不禁大喜。正是在馮國用的建議下,他確定了渡江發展的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