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後記 我的文學青年生涯(2)(3 / 3)

就這樣,我從一個標準的“文學青年”為入口,走入曆史。曆史是社會學科的基礎,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你會不自覺地經過人文學科的各個房間。一路走來,通過寫作,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更廣的認識。從一九九六年到現在,我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對社會,對曆史,對文化的認識,許多方麵都進行了自我顛覆。而這一脫胎換骨的過程,其途徑正是由於寫作。

寫作也給我帶來了現實的“利益”。一開始,為了不致招人誤解,我的寫作是在地下進行。而發現“作家”已經成了異類之後,我更把發表的東西埋到抽屜深處:沒有可以交流的對象,總要好過那些言不由衷的文不對題的“讚賞”。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行長王毅讀了我寫的幾篇東西。行長雖然文憑不高,但是興趣廣泛,知識麵頗廣。更主要的,他們那一代人還認為,寫作是一件大事,好事。他說,你是個寫東西的料,我給你創造個寫作環境。

於是,他把我調到了市行營業部,因為營業部主任董慶毅(前年他因車禍去世,願他在天上平安快樂)為人開通大度。在他和行長的默許下,我一周隻需上班一兩天,其他時間,可以在家裏正兒八經地當“作家”。這自然是寫作給我帶來的幸運。每天早上六點半,起來跑一圈步,回到家裏,洗個澡,聽一樓人都走空,泡一壺茶,撳開電腦,看著茶煙升起,聽著電腦“沙沙”的啟動聲,整個房間就像古墓那樣安靜。每當這時我就深深感謝世界,對我這樣寬容。即使寫出來的東西永遠都不能引起關注,但能一直享受這樣的書房生活,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十一

不過,寫作另一麵的快樂畢竟是傳播和交流。每一個碾玉人都希望他的玉觀音能有人欣賞。更何況毛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人都有點“文以載道”的老套想法。

一個意外的機緣,使我發現了另一條接近讀者的路。那是一九九九年底,我到北京出差,因為《鴨綠江》主編劉元舉先生介紹,認識了時事出版社工作的沈陽人祝勇。祝勇知道我在寫東西,讓我發幾篇給他看看。

過了幾天,祝勇給我打來電話:我想給你出本書,行不行?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出一本書,而且我估計書可能賣得很好。

於是,在二OOO年一月一日,我的第一本書《千年悖論》出版了,彙集了我寫作初期的大部分作品,其中主要的當然是“曆史文化散文”。說實話,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出版的可能性。因為在我看來,出書實在是比在雜誌上發表作品重大得多的事。在我的印象中,一個人一般要人到中年,德高望重,作品積累到一定數量了,才有可能出一本書。因此,雖然稿費隻有每千字三十,雖然封麵做得有點不倫不類,我還是感覺很興奮。

這本書起印五千冊,出來後很快就淹沒在眾多新書當中。雖然不久都賣光了,但是在讀書界沒有引起什麼關注。

不過令我高興的是讀者卻有了反饋。讀者大部分都是大學生,奇怪的是,他們幾乎都是在大學圖書館讀到的這本書。有幾個大學生給我來信說,這本書“顛覆了他們的大腦”,“千年悖論,讓我們覺醒,第一次從人的角度來考慮這些曆史人物的種種作為”。

我很高興這本書能觸動一些人,能讓他們感受到我的憤怒、驚訝、感慨、激動,能顛覆他們對曆史的一些成見:這正是我在書房裏不懈敲打的目的。

我發現,出版是將自己的寫作抵達讀者的大路。出版的傳播力比在傳統文學雜誌上發表要大得多,有效得多。今天的文學期刊,讀者群基本已經淨化為“純文學讀者”。雖然一開始我走的是“文學之路”,但其實我的作品並非標準化的“文學性寫作”,我寫的雖然都是曆史,但是離現實可能比大部分小說都要近。它們的讀者,更多在文學期刊的訂閱者之外。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出版社的編輯與文學期刊的編輯完全不同:大部分出版機構都需要賺錢養活自己,因此特別在意一本書的市場反應。與文學期刊疏離了社會不同,出版業已經相當市場化,編輯們睜大眼睛尋找每一位有讀者的作家。

所以,除了第二本書的出版頗遇艱難外,我的書出版都非常順利。特別是第三本書《大明王朝的七張麵孔》出版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