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昕舟從血泊中站起,身上白衣已經被鮮血染成紅綢,她深深吸進一口氣,而後堅定地邁出一步又一步。

天邊泛白,夜幕終於消退,她走了一夜,總算是走完了第一圈,可人卻已經在失去意識的邊緣。

無數枯骨從地下冒出,又在消解怨氣後重新歸於黃土,她身上盡是被它們撕咬出來的傷口,鮮血淋漓,狼狽至極。

出竅修士身體強悍,可靈力有限,婁昕舟隻能維持著手腕處的傷口不愈合,因而那些被骷髏怪撕咬出的傷口總是很快便愈合,卻又在下一秒添上新的。

“舟兒!”

婁昕舟幾乎已經沒有什麼思考的力氣了,也喪失了分辨能力,隻剩下本能,恍然間聽見聲音便停下來看了過去。

視野一片紅,自然是看不清人的,可那聲音熟悉,讓她本能地想往那邊而去。

隻是方邁出一步,便聽見亡魂悲哭,婁昕舟的意識被生生拉回,又重新回到了正軌。

岐鳶看見婁昕舟這副樣子,心疼難已,又見她應了自己,若非被鄭巳律拉住,她怕是已經衝過去將那孩子抱住了。

“可以了吧!”

魏九依也來了,可她哪裏看得婁昕舟那副慘樣,回頭直接抱住了自己的師尊,眼中盡是不忍。

“不夠。”回答她的,卻隻有冰冷的兩個字,鄭巳律拉著岐鳶的手十分用力,語氣也不帶溫度,“遠遠不夠。”

“要走多久?”

岐鳶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鄭巳律看向怨氣衝天的埋骨陵,那黑氣自昨夜冒出便分毫未減,眉頭皺得很深很深。

她,也不知道。

“至少,還要走上百圈。”

回答的人是霍綏,他研究了渡魂三百餘年,這萬千亡魂怨氣極重,婁昕舟走了一圈,化解的也隻是執念最輕的那些人,但即使是效果甚微,卻比他努力三百年帶來的成果好太多太多。

無論如何,昆侖埋骨陵這千萬怨魂終於有希望得到解脫了。

“接下來,隻會更難。”

天色完全白了,陽光鋪灑下來,為這片烏黑之地鍍上了淺淺的金色,地上那些血跡便越發刺眼,霍綏看著那滿地的殷紅,最後隻輕聲說道。

婁昕舟已經完全忘記了時間,嘴中的安魂咒也念不了,疲憊,無邊的疲憊,她真的很想很想倒下去,可她知道,她不能。

活了兩輩子,她真的極度地厭惡魔,可似乎無論她怎樣掙紮,這好像就是她的命運,兩世她都不曾入魔,魔卻如影隨形。

她不甘,她不願,憑什麼!

憑什麼!

若命運果真如此,她也誓死不屈!

邵雲帆......

阿父......

你們等著,我定要向世人證明,魔並非生來為惡!

......

婁昕舟便這樣生生走了七日,期間雪玲曾來看過一次,小狐狸掩去了自己的氣息,被所見驚得閉不上嘴巴,她從不曾想過婁昕舟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向世人證明她的決心,那可是萬人之怨,還累積了三百年。

她們前段時間過來時,埋骨地還是怨念衝天,這不過半月過去,竟然肉眼可見消去不少。

“你還真是讓我驚歎啊。”雪玲看著那枯木林間狼狽至極的人影,輕聲感歎,“罷了,既如此,我便幫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