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國命縱橫上卷(33)(1 / 1)

張儀揶揄道:“蘇氏兄弟,個個聰明絕頂,做好套子讓人鑽也。我,不上當。”語態之滑稽,將蘇代蘇厲兩兄弟逗得哈哈大笑。

蘇秦拉起張儀道:“走,進莊,話可是多也。”

張儀邊走邊感慨:“蘇兄啊,我可真是沒想到,洛陽王畿竟有如此美莊園。安邑郊野亦多有莊園,可擠擠挨挨,如何比得這無邊曠野,一座孤莊,占盡天地風光也。”

蘇秦不禁“哧”地笑了出來:“張兄,你這可真是將窮瘦當細腰也。安邑領先天下時勢,數十年前城郭之外已經多有村莊,自然是炊煙相望,雞鳴狗吠相聞,一片興旺了。洛陽王畿破敗荒涼,張兄不見其衰朽頹廢之氣,獨見其曠野孤莊之美,真道別出心裁也。”

張儀原本是觸景生情,沒想到這一層,經蘇秦一說,不禁慨然一歎:“還是蘇兄立論端正,張儀佩服。”

“佩服?隻怕未必。四弟,知會家老,為張兄接風洗塵。”

蘇代卻道:“四弟,還是先給大嫂說管用,她有絕學好菜。”說著與蘇厲一起,搶先跑步進莊去了。

從外麵看,蘇氏莊園是個影影綽綽的謎。不太高的院牆外裹著層層高樹,即或是樹葉凋零的枯木季節,也根本看不見莊園房舍。麵南的門房,也是極為尋常的兩開間。一隻高大凶猛的黃狗蹲在門道,見主人領著生人進來,霍然挺身,邊搖尾巴邊從喉嚨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蘇秦笑道:“黃生,這是張兄,認得了?”大黃狗“汪”的一聲,蹭著張儀的衣服嗅了嗅,搖搖尾巴徑自去了。張儀笑道:“蘇家一隻狗,竟也如此通靈?嘖嘖嘖!”蘇秦笑道:“此乃老父從胡地帶回的牧羊犬,的確頗有靈性。張兄,這邊。”

繞過一道將庭院遮得嚴嚴實實的青石影壁,第一進是一排六開間尋常茅屋,看樣子是仆人住的。過了茅屋,是一片寬敞空曠的庭院,三株桑樹已經發出新葉,兩邊茅屋的牆上掛滿了犁鋤耒鍬等各種農具,儼然農家庭院。庭院盡頭又是一排六開間茅屋,中間一道穿堂卻被又一道大影壁擋住了。

走過穿堂,繞過影壁,一座高大的石坊立在麵前,眼前景象大變--一片清波粼粼的水麵,水中一座花木蔥蘢的孤島;水麵四周垂柳新綠,繞水形成一道綠色屏障;柳林後漏出片片屋頂,幽靜雅致得令人驚奇。張儀驚訝笑道:“裏外兩重天,天下罕見!”蘇秦卻是淡淡一笑:“也無甚新奇。蘇莊裏外之別,就是天下變化的步幅。”

張儀恍然笑道:“如此說來,外院是世伯第一步試探,內院是近十多年所建?”

蘇秦點頭道:“張兄果然明澈。然到底也與家父心性關聯,不喜張揚,藏富露拙而又我行我素。等閑人等,家父從來都是在外院接待的。”

張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蘇世伯真乃奇人,隻可惜見他不得了。”

蘇秦笑道:“家父與長兄,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外奔波,我也很少見。”

說話間兩人穿過柳林,曲曲折折來到一座孤立的青磚小院前。蘇秦指點道:“張兄請,這便是我的居所。”張儀四麵打量一番,見這座小院背依層林,前臨水麵,與其他房舍相距甚遠,確實是修學的上佳所在;抬頭再看,小院門額上四個石刻大字赫然入目--雷鳴瓦釜。

張儀凝神端詳:“蘇兄,誌不可量也。”

蘇秦揶揄道:“你那‘陵穀崔嵬’又如何說去?”兩人同聲大笑一陣,走進了小院。

院內隻有一座方形大屋,很難用尋常說的幾開間來度量。大屋中間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廳堂,西首隔間很小,隱在一架絲毫沒有雕飾的木屏風後麵;東首隔間很大,幾乎占了整座房屋的三分之二,門卻虛掩著。廳中陳設粗簡質樸,沒有一件華貴的家具飾物。

張儀由衷讚歎道:“蘇兄富貴不失本色,難能可貴也。”

蘇秦不禁笑道:“我等瓦釜,何須充做鍾鼎?”

張儀大笑:“蘇兄妙辭!惜乎瓦釜竟要雷鳴,鍾鼎卻是鏽蝕了。”

蘇秦搖搖頭:“張兄總能獨辟蹊徑,蘇秦自愧弗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