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興恕:“三思?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他們三思了麼?那麼好的一座大花園,他們說燒也就燒了。他們憐惜過麼?還有,他們在北京城裏向老百姓開槍開炮,濫殺無辜時,三思過麼?哼哼,”田興恕冷笑道,“他們不把大清國的老百姓當回事,我也不會把他們的教徒當回事。更何況,這些教徒又不是法蘭西人!既是大清國的人,我願怎個處治就怎個處治,他法蘭西無權過問!”
“哎呀……說不過去!”錢登選竭力勸阻道,“田大人,你聽我這一回沒錯。”
田興恕:“登選,我知道你的苦心。但是前幾天,在下聽張茂萱、冷超儒他們說,這些日子在北京、天津等地,無辜百姓血流成河啊!還有,他們法蘭西人、英吉利人把我們大清國的皇上當回事了麼?哼哼,錢先生啊,我們連皇上都被他英法聯軍趕出了京城啊!
現在皇上在外駕崩,卻連放口棺材,料理喪事的地方都沒有。錢先生,他們英吉利人、法蘭西人做這些惡事的時候,顧及過你我的麵子麼?”說到這裏,田興恕突然提高了嗓門,他聲嘶力竭咆哮道:
“錢先生,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田大人,今日你可一定要理智啊!”錢登選竭力想說服田興恕,“軍隊是軍隊,教民是教民,兩者混為一談終究是不妥的……”田興恕一雙小眼眯縫著,對錢登選冷笑道:“混為一談?!你說我田忠普善惡不辨、良莠不分麼?那好,我們就事論事——據我所知,他們天主教徒平時念的是枟聖經枠,而‘洪、楊亂黨’念的,也是這雞巴枟聖經枠!錢先生,這個你怎麼解釋?!”
錢登選說:“前麵我已經說過,這是兩碼子事。”
“哼哼……我看你分明是無話可說嘛!”田興恕再次冷笑道,“洪秀全他們與朝廷為敵,也僅僅占據了大清的半壁江山。而英、法聯軍更是霸道,他們索性連我們的皇上都趕出了京城!全國各地的天主教徒,肯定想在我大清土地上建立‘國中之國’,要不,他們怎會與洋人遙相呼應,同念一部枟聖經枠?!”
錢登選一聽,斷定自己說不服田興恕。於是,他換了另一種說話方式:“田大人!田大人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前程啊!否則,大禍臨頭你可就悔之晚矣!”
“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咧!”田興恕嘴巴一扯,大笑道,“我田忠普既是皇上任命的欽差大臣,貴州軍政要務就得聽我的嘛!
至於你說的前程,那又算個麼子卵啊!?大不了我做第二個黃老夫子——這個官,老子不當了!”
說到這裏,田興恕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冷笑道,“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今天,我就要把那洋人的老虎屁股摸一摸……哼哼,老子看他把我的雞巴咬嗒!”
七月二十八日,正在衙門裏布置禮儀,為奕料理國喪的田興恕忙裏偷閑,委托張茂萱趕赴青岩堡,親自給候補直隸州知州、青岩團務道趙國澍下達指令。這是一道不足二十個字的密令:“速將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三人斬首處決。”
次日,趙國澍從團練頭目中抽調了湯正年、趙包包二人,專門負責執行田興恕下達的死刑令。湯正年、趙包包帶領團丁,將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等三人從龍泉寺裏押解出來,準備弄到北門外的謝家坡處決。
這時候,羅大娘恰好在青岩橋下。她吃力地揮動著手中的洗衣棒,為教友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他們捶搗衣服。羅大娘見團丁押解著自己的教友羅廷蔭、張文瀾和陳昌品等出了北門,神神秘秘地朝謝家坡方向走,心裏十分著急。因為她清楚,那謝家坡很荒凉,向來是處決死刑犯的地方。
羅大娘丟下洗衣棒跑上去,氣憤地攔住了團丁們的去路:“站住,不要慌走!”
羅廷蔭他們見了羅大娘,一個個都可憐巴巴地嗚咽流淚。
羅大娘大聲質問趙包包、湯正年:“喂——你們想做哪樣?”趙包包自鳴得意地笑著反問羅大娘:“你說我想做哪樣?”他的言語間不無嘲諷。羅大娘拉住羅廷蔭,喊著他的教名問:“若翰,你說,這究竟怎個回事?”
羅廷蔭答非所問:“大娘,我無兒無女,我死後,請求你老人家看在主的分上,請幾個人幫我收屍……”
羅大娘忍不住雙淚長流。
“天主啊……請求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啊,天主!”
羅大娘一麵陪著羅廷蔭他們哭泣流淚,一麵為自己的教友真誠祈禱。她嗚咽著轉過身來,大聲質問趙包包、湯正年:“你……你們,你們究竟想把這幾個人怎個整?”
“怎個整!?”趙包包笑道,“老子奉命處決犯人。未必,你今天想和他們一道走嚜?”
羅大娘:“處決犯人?不行,你們憑哪樣要殺他們?”說著,她上前去,一手一個,拉住了羅廷蔭和陳昌品,又用自己寬大的身子,擋住了瘦弱的張文瀾。
趙包包冷笑一聲:“退開!”他舉起手中的砍刀,惡狠狠地架在羅大娘的脖子上。
羅大娘:“不走,今天我偏偏不走,看你把我老奶咋個做!”
趙包包惱羞成怒,惡狠狠地吼道:“退開!”“不走!”羅大娘毫不示弱。
湯正年見狀,走上前和顏悅色地勸解羅大娘道:“大娘,我們這是在執行公務。你該做哪樣就去做哪樣,不要阻攔。”
羅大娘:“不走,我不走!今天你們把我這老奶一刀殺了也不走……”
趙包包大怒:“死老奶……還不給我滾開!”
湯正年:“大娘,你不該這麼說,走走走!”說著,伸手打算拉開羅大娘,哪知她突然發怒,轉身指著趙包包的鼻子大罵道:“趙包包,上帝不會輕易饒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