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政的話也隻限於粗狂的“仁政”理念,而對於農事和工事其實並不在行。
但是,正如說過了很多次的那樣。
家督的職業就是家督——不是大將,不是奉行。而隻是家督,隻要是維護精神而不墜。那麼就是她的職責。一直以來,不管是被背叛了之後還是如何,至少織田家從信秀時代開始的旗幟都不曾落下過。
家名的延續的確是很重要,但是比起這個,家族精神的傳承也很重要,不管是發家之地的濃尾被攻占了也好,還是大軍盡喪也好,織田家也未曾低頭過,而如今。
那個高昂的家督,那個曾經君臨於天下,被人們奉為天照禦神化身的家督,放下了武器,跪在了戰場之上。
“你的憤怒,和他們無關,至少,就不要再造殺孽了。如果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麼就對咱一個人發泄就好了,一切事情都是因咱而起的,咱……也有覺悟承擔這份後果了。”
“哦?這樣子麼?”
騎著高頭大馬,接著帶著武士來到了跪著的家督身邊,然後跳下馬匹,用馬鞭輕輕抬起了那家夥的下顎,用了一種非常溫柔魅惑,但是讓人有了一種危險預感的表情。
“你真的……清楚你所做的事情,還有你應該承擔的後果麼?”
“恩……咱清楚,一直以來的事情……本來都應該是咱所承擔的,被稱為魔王也好,被人們所唾棄也好,這都不應該是景嗣而應該是咱所承擔的後果。咱……”
“嘛。光說漂亮話誰都會,不過啊,真的能夠把漂亮話兌現的人可是太少了。要是有覺悟的話,那麼就承擔吧。”
“啪”
響亮的擊打聲——作為女流來馴服安達盧西亞戰馬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至少並不是像是什麼武俠小說當中,能夠和戰馬心靈相通的狀態。所以,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也不過是皮鞭和鮮血。
用來抽擊戰馬都會讓馬匹疼痛難當的皮鞭擊打在人體上的時候,那種聲音幾乎就讓人轉過頭去不忍再看——雖然有著輕質甲胄的保護,但是並沒有身著重甲的狀態下,這一下還是很輕鬆的打裂了外衣,並且讓這個極少受傷的家督後退著踉蹌了。
“哦。保護周全啊,所謂身體上的疼痛是這樣子可以保護的,那麼心靈呢?”
“啪”
手臂上甲胄所保護不到的地方露出了血痕。
“你這混蛋!”
“別動,不然她所承擔的痛苦,可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所謂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在這種情況下東軍已經有不少武士將手握在太刀之上——但是,卻被喝止了。
是的。毫無疑問,若是現在有人有所異動的話。那麼根本不需要光秀來動手,那些早就已經準備完善了的大軍就將會踏平那一點點被包圍了的家夥們斬盡殺絕。
所以……為了不辜負那份痛苦,那些被守護了的人,隻能選擇去觀看這一切。
“如果要憎恨的話,那麼就怪自己沒有才能吧。”
好像是夢中的場景一樣——將對方踩在自己的馬靴底下,和塵土親密接觸。作為魔王正妻,也是最為信賴之人的女士如此的宣布。
“要是你有才能,要是你真的有才能的話。那麼也就用不上他了,你自己的夢想不去自己實現,而是交托給其他人,實在是太卑劣了……”
“咳……要說是才能的話,咱的確是沒有多少。”
或許是生平第一次被打的那麼慘,但是此刻的信長卻沒有任何怨恨的意思——相反,卻好像是勝券在握一樣。她抬起了頭,看著光秀的臉,做出了自己的應答。
“咱啊,所唯一擁有的才能隻有,將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這種程度的能力,雖然也說不上是知人善任。但是啊,咱一直覺得有的時候是之後景嗣能夠做到的,有的事情也是隻有歸蝶才能夠做到的,所以……咱啊,信賴著咱的判斷。”
“唯獨隻有嘴硬!”
……
“半兵衛。真是好久不見啊,呆在那麼高的地方可是會受冷的。還有。現在的一副姿態,你很滿意麼?”
“恩,是啊,很滿意啊,不覺得比起以前來說顯得更加可愛了麼?”
如果說是之前的竹中半兵衛隻是無法綻放的竹子的話,那麼如今的竹中半兵衛則是完全盛開了的白色牡丹——有一些雍容,華麗,並且美的不可方物。在所謂的神道教典籍的幫助下,看起來頗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白色的紗製巫女相當合適這家夥,單單就是目前的成熟程度來說,可能就是要比歸蝶還要多一點吧。
這就是全盛時期的半兵衛,當然,增強的也肯定不止是外貌而已就是了。
“這樣麼……可愛算不上,你要知道,太過於美好的東西都是無法持續存在的,對於你現在的狀態來說,又能夠持續多久呢?”
對於這個女人來說,成長本身就是一種可望而不及的事情——盡管一直以幼女的體型存在著,但是這本來就是為了能夠壽命持續而不得不運用的策略,若是以成熟女性的姿態存活,那麼按照正常來說,恐怕就連一個月都難以支持。
“多久?這種問題的話就不用再問了啊,現在的話是須臾與刹那,但是如果說計劃順利的話,那麼即便刹那也會成為永恒的。”
“這樣麼?所以你就站在了那家夥那一邊麼?”
“比起這種事情來說,我倒是更加好奇,歸蝶啊,你是為什麼從自己的夢境當中醒來了呢?明明在夢中的話,你所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但是醒來的話,可就沒有這種待遇了呢。現實啊,真是很殘酷的東西。”
毫無疑問,戳中的是痛處。
岐阜本身的防禦再怎麼堅強也是會有擊破的可能性的。對於這種事情所有人都是明白的——就算是小田原,君士坦丁堡都會被擊破的情況下,任何的城池隻要是死物那麼就沒有絕對的萬無一失可言。
所以,半兵衛的做法就是,將死物變成活物。
日本的信仰從一開始,就是女權主義信仰——從天照禦神,到邪馬台女王,從京都的地母神,到各地守護女神,這種程度的神權還是存在的。所以,身為岐阜實質上的統治者,也是濃尾平原上百姓們所依賴的領主,明智光秀把自己的所有傾注進了這座城池。
而這座城內的話,也就是光秀的內心——所以,針對歸蝶的夢想,城理所當然的做出了回應。
那就是一個一切都不會有失去的夢。
小見夫人,斎藤道三,沒有戰亂隻是安安心心的在這座城內的日子毫無疑問就是歸蝶所渴望的——當時的岐阜還叫稻葉山,是一座傳統的日本石木結構城池。而並不是這座為巨石所壘砌的要塞。
“夢啊……這種事情的確是很美好,我承認。我啊,其實有的時候也真的想要好好的做一場不會結束的夢,但是呢,半兵衛啊。別忘記我是誰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