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玫瑰和香水(1 / 3)

我從小就不受待見。

從我記事起,就隻有媽媽一個人在身邊。

時常聽村裏的老人說,我是個掃把星,一出生,就克死了爸爸,克死了奶奶。

每到那個時候,媽媽就把我緊緊摟在懷裏,捂住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似乎我的降臨就是一個錯誤,我問過媽媽,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

她當時沒說話,我隻依稀記得她紅通通的眼眶,還有滴落在我手背上淚珠。

我倒黴的人生,就此開始。

我去縣裏讀了小學,後來又去了初中。

可是因為各方麵的問題,我沒考上高中。

我留在了那個小縣城裏。

媽媽看起來很蒼老,她的皺紋密密麻麻地鋪了全臉,頭發也幹枯著。有時她送我去車站,我上了車,臉貼在窗戶上,看著風推著她小小的身影,似乎隨時都能破碎遠去。

我進了一家工廠,在裏麵當質檢工,雖然環境不好,也辛苦,但最起碼可以養活我和媽媽。

我今年已經29了,身邊的同事都一個個結了婚,談了對象,甚至有的人已經兒女雙全。

可我不著急,在我過去29年的時光裏,我的生命隻有媽媽和金錢。

又是一個下雨天。

媽媽送我來到車站,她更加蒼老,身形瘦削,臨走時,她握住我的手,我看見她的手上全是凸起的血管,還有一節節硬邦邦的指骨。

雨下的越來越大,砸在我的臉上,媽媽催我上車,臨走時,我再次深深地望著她。

車在中途停了下來。

我看見司機打開車門,從門外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女人,她的頭發被染成棕色,是一頭卷發,看起來有點亂。臉上化著厚厚的妝,紅色的嘴唇像是過年時家中點的燈籠。她身上穿著白色披肩外衣,下麵穿著黑色短裙,踩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

她身上噴著濃濃的劣質香水味,順著車廂一路向我飄來。

後麵幾人都是男的,大多數都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我瞧著有些反胃,偏過頭去看被雨點打濕的水泥路。

女人從口袋裏掏出錢,隨後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此時我的身邊還有一個空位,那幾個男人也上了車,其中兩個看著我,發出了不明所以的笑聲。

我的心被提了起來,神經緊繃,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袖口。

就在這時,坐在前麵的女人突然起身,走到了我旁邊。

她自然地捋了一下裙子,坐在了我身邊的椅子上,順帶翹起了二郎腿。

那幾個人看她這樣,臉色一黑,卻也沒說什麼,轉身找別的座位了。

我有些驚詫地看向女人,映入眼簾的是她白皙的大腿,優美流暢的線條從大腿處一直延伸進腳底的鞋跟。

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女人見我在看她,叫了我一聲:“你在看什麼?”

我慌忙抬頭,她目光炯炯,熾熱的眼神盯著我的眼睛,我趕緊搖頭:“沒事,沒事,就是覺得你很漂亮。”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湊近我:“我哪裏漂亮啊,是你見到的人太少了,我這張臉,不值錢。”

我沉默了,她見我不說話,又主動挑開話題:“我叫沈清月,你叫什麼?”

沈清月,真好聽的名字,可她濃妝豔抹,哪裏有“清月”的感覺呢?

我動動嘴角,回應她:“蔡籟雲。”

她點點頭,沒再說話,空氣凝滯下來,我繼續沉默,看著窗外。

車鳴了笛,到站了。

我下了車,沈清月也跟著下來。

我沒回頭,徑直往前走。

沈清月跟了上來,走在我身邊。

水泥路已經被完全打濕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氣息,混合著沈清月身上濃厚的玫瑰香水味。

我往一邊走了走,沈清月像是察覺到一樣,突然笑起來,笑的很開心。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笑,我看著她那雙平靜的眼睛,裏麵沒有一點笑意,隻有化不開的濃濃的悲傷,如同她身上如影隨形的香水味。

我心裏突然酸酸的,又走近她,拉上她的手。

她突然呆住了,就那樣愣愣地望著我,一句話說不出來。

我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一起嗎?”

她看著我,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安靜得仿佛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看著她,她的眼睛在那一刻變得很亮,很清澈,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

我聽到她說:

“好。”

後來我才知道,沈清月是一家飯店的老板。

我去了她的飯店,麵積不大,環境倒也幹淨,隻有一個個子小小的男生在幫忙料理。

我問沈清月,為什麼不多請幾個服務生。

當時她搖搖頭,說請不起。

我詫異,她看起來生意不錯,怎麼會請不起一個服務生。

她看著我苦笑,說她母親生病了,需要很多很多的醫藥費。

那是一筆天文數字,我掙半輩子也掙不來的。

沈清月卻像沒事人一樣,拍拍我的肩:“人生的苦痛,總是來的意外,我們在努力地活下去,可世界也在用力地阻止我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