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總是有東西牽著我們的手,在我們一次次準備跳下懸崖的時候把我們拉回去。”
她突然看著我笑了:“阿雲,你說,對嗎?”
我點頭,看著她的臉,在那一瞬,我似乎看到了她努力地牽著我的手的樣子。
沈清月的顧客大多都是中年男性,他們有的不止是為了吃飯,更多的是想看看沈清月。
沈清月努力地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模樣,她今年25歲,可是她看起來成熟有魅力,吸引著那些男人來看。
她不用身體討好男人,她用她的外表,她的口才,她的廚藝來討好這些人。
她遊刃有餘地在風月場中翩翩起舞,但她的身上卻幹幹淨淨,片葉不沾。
我看著她,突然明白了所有她的心酸,她的苦痛,還有她艱難活下去的力量。
如我所說,我就是那個會帶來厄運的人。
我的媽媽去世了。
我立馬從工廠出發。
在這一路上,我不相信。
對,我不相信。
往日媽媽的麵孔一遍遍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她的笑容,她的眼淚,她蹙起的眉。
又開始下雨了。
我回家了,媽媽的遺體還擺在家裏。
村裏的人隻是來告訴我一聲,這是他們唯一的良心了。
因為我是掃把星,所以媽媽被我連累,我們都不受待見。
沒有人會來幫我,會來看看媽媽。
我推開門,媽媽靜靜地躺在床上。
她比上一次更加蒼老了,她的麵容很平靜,曾經仔細看著我的那雙眼睛此刻緊緊閉著。
我搖她:“媽。”
她躺著,不起來。
我又搖:“媽。”
她依然躺著。
我的手抖起來,跪在床邊,像小時候一樣,晃她的手:“媽媽。”
“媽媽。”
“媽媽,天要黑了,我肚子餓了,我想喝你熬的白米粥,裏麵放好多好多糖的那種。”
我掉起眼淚,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太陽逐漸隱沒在地平線。
我哭起來:“媽媽,媽媽,天要黑了,你以前和我說的,那個會吃小孩的狼,馬上就來了。”
“媽媽,來運害怕,媽媽,來運害怕,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媽媽,你再不醒,來運就要被狼叼走了,媽媽就再也見不到來運了。”
我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媽媽,媽媽,你再也見不到來運了……再也見不到來運了……”
我把媽媽的遺體搬了出去,把她放在門口的椅子上。
天依舊在下雨,碩大的雨珠順著媽媽的臉滾下來。
我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問媽媽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媽媽臉上落下眼淚時的場景。
我好像看到了,曾經媽媽送我去車站,她站在雨幕裏,打著一把小小的紅色的傘,默默注視我離去的場景。
我再次哭起來,大雨唰唰,連帶著我的淚水,要將我溺斃。
我給媽媽辦好了葬禮,回到了廠裏。
沈清月聽說了這件事,把我叫去她的飯店裏。
她今晚特意閉店,關上了大門。
我進去了,她做了一小桌子菜,擺了兩瓶酒,旁邊還放著一束紅色的玫瑰。
她見我來了,站起身,看著我。
我一眼就瞧出來了,她今天沒化妝。
我很驚豔,她沒化妝的臉龐是那樣幹淨透徹,五官清秀,很溫柔,很明媚。
她的身上也沒了濃重的香水味,取而代之的是洗衣液清新好聞的味道。
這才是真實的她,一個不著粉飾的純淨的她。
她和我聊了很多,關於她小時候的事,還有她的家庭,她的親人,她這二十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火辣的白酒一杯接著一杯滾入我的喉嚨,我的眼睛紅了,臉也紅了。
沈清月的眼眶也紅著,但她笑著,摸了摸我的臉。
“阿雲,你的故事我能猜到一點。”
“從知道你的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好奇你是個怎樣的人了。”
“蔡籟雲,籟雲,來運。”
“是這麼理解的,對嗎?”
我點頭,鼻子一酸,終於沒忍住掉了眼淚。
是的,我從小倒黴,所以媽媽給我取名“來運”,大名取了諧音。
可惜我這一輩子終是沒能如媽媽的願,我帶不來好運,我所到的地方隻會帶來黴運。
所以我偽裝自己,我把自己包裹起來,讓自己看起來冷漠不好相處,這樣我就不會給別人帶來黴運了。
可是我為什麼偏偏成為了媽媽的女兒,我帶給了她幾十年的不幸與災難。
我多希望我降臨在一個父母不愛我的家庭,那樣我就不會背負太多罪惡感。
上天總是不讓人如意,想做的事做不了,思念的人回不來。
沈清月坐在我的對麵,靜靜聽著我的傾訴。
說完這一切後,我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