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雙林背著手繞著桌子走子兩步,他用目光依次在每個新兵臉上掃了一遍,他盯著喬念朝時,喬念朝也在看他,他便把目光移開了。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幾個農村兵臉上,他懷疑是農村兵所為,因為農村兵食量大,多盛了飯吃不完是常有的事。於是,劉雙林恨鐵不成鋼地說:淨往我眼睛裏上眼藥,說吧,你們誰幹的?
那幾個農村兵把頭埋得更低頭,雖然不是他們幹的,但在排長目光的逼視下,神情就跟自己幹的一樣,慚愧得無地自容,有兩個兵還紅了臉。可靜寞了一陣後,並沒有人承認是自己幹的。
劉雙林就提高嗓門,大聲地又說了一遍:誰幹的?說--要是我查出來,哼------
那意思是不言自明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劉雙林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些農村兵慢慢地抬起頭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後都把目光落在喬念朝的身上。他們發現喬念朝正用坦然的目光望著他們時,他們又倏然把目光移開,低下頭去。
劉雙林在這一過程中,徹底絕望了,看來沒有人肯站出來承認這件事了。別的排已在操場上熱火朝天地訓練起來了,他不能落後別的排,他沒有時間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件事擺平。他沉穩地走到桌邊,用筷子把那攤在桌上的半碗粥分成八份,想了想,又分成九份,然後自己先捧起一份放到了嘴裏,邊吃邊說:浪費糧食是極大的犯罪,你們不承認,那就是你們全班的責任,大家一起吃了吧。
那些低眉順眼的農村兵見排長親自在吃剩粥,心裏受到了極大震撼。他們爭先恐後地把屬於自己那份粥送到了嘴裏,唯有喬念朝沒有動。他的目光不望吃飯的人,也不看桌麵,而是望著窗外,窗外一班和女兵班站在那裏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喬念朝別過頭,看了劉雙林一眼說:我不吃。
劉雙林:別人都吃了,你為什麼不吃?
喬念朝:惡心。
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他沒想到劉雙林會想出這種辦法來對付那碗剩飯,剩粥流淌在桌子,很容易讓人產生不雅的聯想。喬念朝如不及時地走出來,他就會吐了。
喬念朝的拂袖而去又一次讓劉雙林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有一個聰明的農村兵忙走過來,捧起桌上的剩粥,一邊說一邊放到嘴裏:我來,我替喬念朝吃。
這件事暫時就算平息過去了。
在白天的訓練間隙裏,劉雙林分別找到三班的人談了一次話,關於倒剩飯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這事情調查起來並不複雜,其實三班的兵當時心裏就清楚飯是誰倒的,隻不過他們沒有勇氣說出來。
晚上排務會的時候,劉雙林把三班的兵挨個表揚了一番,尤其是那個吃了兩份剩飯的農村兵,唯獨沒有表揚喬念朝。對劉雙林是否表揚自己,喬念朝從沒做過更多的奢望,他才不稀罕劉雙林的表揚呢。
最後劉雙林話鋒一轉,提高聲音說:早晨倒剩飯的人我已經調查出來了,我不說,他自己心裏清楚,哼-----
眾人就都用目光望著喬念朝,別的班的人也不明真相地把目光投向了喬念朝。喬念朝的目光和方瑋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方瑋的表情是驚訝的,還雜有一種指責的意味。喬念朝可以坦然地麵對任何人的目光,但他無法麵對方瑋的目光,他的臉在燈影下紅一陣白一陣,表情極不自然。
劉雙林在這一戰役中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他雖然不點名地批評了喬念朝,避免了正麵衝突,卻讓全排的人都在心裏譴責了喬念朝。
從那以後,心情很好的劉雙林經常在中午太陽很好的時候,把方瑋約出來談心。有時為了避嫌,劉雙林還叫上另我一個女兵陪著。他們的身影在安靜的操場上徘徊,劉雙林說了什麼,喬念朝不得而知,但方瑋的表情是愉快的。喬念朝看到劉雙林和方瑋如此大張旗鼓地在一起,他的心如油煎刀割般的難受。
那天中午,方瑋在回宿舍的時候,讓喬念朝叫住了。她剛和劉雙林談完話回來,她的臉上的喜色還沒有退淨,臉孔紅撲撲的。
喬念朝把方瑋叫住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一邊,喬念朝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以後不許你再理那家夥。
方瑋不明就裏地歪著頭問:他怎麼了?
喬念朝氣呼呼地道:不許就是不許。
方瑋麵對喬念朝蠻不講理的樣子說:我看劉排長挺好,他說的都是為我們好。
喬念朝氣憤地“呸”了一口,說:好個屁,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就看不出來?
方瑋突然說了一句:我要入團了,我不想當落後的兵。
說完,方瑋轉身就走了。
喬念朝愣怔在那裏,望著遠去的方瑋的背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他覺得方瑋變了,變得陌生起來,這一切都緣於劉雙林那家夥。他把這筆帳又記到了劉雙林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