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家常話而外,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李萍總是像一個幽靈一樣的在他們跟前徘徊,不是在打電話者的這邊,就是在接電話者的那邊,公開示愛顯然不符合中國國情,況且李萍正墅著耳朵聽著呢,恨不得找個碴奚落他們一通,過去他們沒少奚落她,因為她有幾次以外受孕,說他的子宮跟航母一樣的龐大而又性能極佳,所以她早就伺機報複哪。

午餐時,萬喜良會讓李萍把他碟子裏的蘑菇挑出來,給安靜送過去,安靜是菌覃類食物的愛好者;而安靜則把她碟子裏的肉片撥給萬喜良,因為萬喜良是個不折不扣的食肉動物。

互通有無的不僅僅局限於食品上,一杯普洱、一張CD或一幅從畫報上煎下來的葡萄牙龍血樹的照片也都要一起分享,是一種慰藉,還能讓彼此重拾對生活的興趣。

不好意思,是不是太辛苦你了?萬喜良總是對李萍有點歉意。

李萍做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如果你拿我當朋友,就不該這麼說,有什麼可以效勞的,盡管吩咐。

有的事即便是李萍主動請纓,他們也不會去麻煩她的,比如表達愛情。他們寧願把那些表達愛情的詞句傾瀉在紙上,用那些詞句代替他們火辣辣的唇,去吻對方,吻它個地覆天翻,然後把信紙折成帆船形狀,而且是最複雜的那種,拆起來特費勁,然後交給李萍轉達,然後傾聽著李萍的腳步聲,中間有沒有停留,然後馬上給對方打電話證實一下……

接到我的信了嗎?哦,接到了。有沒有被拆開看過的痕跡?沒有。

確認他們的隱私權沒被侵犯,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一個在這邊讀信,另一個則等著對方讀完信以後把讀後感轉過來。這時候的他們,眼睛裏就會發射出熾熱的光輝,仿佛心儀的那個人就在對麵,甚至能感覺出對方的呼吸。

李萍偶而會感慨地對萬喜良說,我真的有點羨慕你們。

什麼,你說你羨慕我們?萬喜良差一點從病床上跳了起來,如果他能有能力這麼做的話,他會的,不過,現在的他隻能像個落入陷阱的狐狸一樣的嚎叫,你羨慕我們什麼,奄奄一息嗎?坐以待斃嗎?苟延殘喘嗎?

別偷換概念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羨慕你們的是什麼。李萍的臉上掛著一副護士特有的安閑神色,靜如止水,她知道病人總是喜歡尋釁滋事,以便找一個宣泄情緒的機會,她不上這個當。

自打跟安靜見不到麵的那天起,萬喜良就不斷地做夢。安靜說她也是。在萬喜良的夢中,安靜是永恒的主題,不過,常常是她的某個細節或某個關鍵動作的刹那形態,有哭的,有笑的,有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

他總是把他頭天晚上做過的夢,在寫信的時候講給她聽,比如他和她一起劃了一晚上的船啦,或是跳了一晚上的舞啦,或是做了一晚上的愛啦。她回信說她跟他有著心靈上的感應,他夢見劃船的那天,她夢見了她的褲腿兒被海浪打濕了;他夢見跳舞的那天,她夢見了她最喜歡的跳舞時穿的那雙棕色小馬靴;而他夢見做愛的那天,她同時也有了高峰體驗,且不止一次。

萬喜良知道她是逗他玩,她的狡黠,他略知一二,但是他就是喜歡憑她逗他玩,也喜歡她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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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兩地分居了一周之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萬喜良和安靜可以合並在同一個病房裏,原因是“便於統一管理。”這一消息是護士長向萬喜良宣布的,護士長麵無表情,兩條腿微微顛動,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刹那,萬喜良覺得護士長的這個架勢特有風度,特有魅力。

李萍站在護士長的背後,一個勁地朝他眨眼睛,顯然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的。他向她挑了一下大拇指,表示謝意。

很快,他就被擔架平車推到了隔壁的病房,就是安靜住的那間,那裏並排安置了兩張床,所有的被褥都是新換的,這一切都是護士們趁安靜去化療的空隙做的。瞬間,萬喜良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名詞:洞房。安靜從化療室回來,看到他一定會大吃一驚的,他想。李萍在他耳邊低語道還滿意吧?萬喜良說滿意,滿意,太滿意了,你真偉大。李萍卻說別高興得太早,你以為我是為你們,NO,我是為我自個,我怕你們倆把我累死!他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我真想吻你一下,他悄聲說。李萍笑著說少來啦,肉麻不肉麻呀。

安靜回來了。奇怪的是,看到萬喜良,她並不像想象的那樣,驚訝得把彎曲起的手指擱在嘴裏,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樣子,不,她沒那樣,而是麻木不仁,麻木不仁得近乎於漠然,這種漠然我們常常能在植物人的臉上發現。

李萍特意提醒了她一句,你沒見誰在這裏了嗎?

見到了,安靜說。她的目光中滿是不以為然的神氣,她緊抿著的嘴唇也掛著這種不以為然的神氣,她慢吞吞地躺下,用被單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居然連理都不理萬喜良!

萬喜良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臉的失望。

同樣失望的還有李萍,她對萬喜良說了句有事盡管按床頭鈴叫我好了,就離開了。安靜突然掉過頭來問道李萍走了嗎?萬喜良機械地答道走了。現在,還能隱約聽到李萍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落寞。

烏拉!安靜猛地撩開被單,尖叫了一聲,一下子撲到了萬喜良的身上,以非教科書的方式一陣狂吻,吻得毫無節奏可言,很野性,吻得中間也會騰出嘴巴來說上一句太好了,我們又在一起了。萬喜良先是茫然地接受著她的吻,更加茫然地接受著她急風暴雨般的愛撫,可惜,沒矜持多久,他就被她的激情所感染,不由自主地響應起她來,沒辦法,他就是這麼一個意誌薄弱者,而且始終都是,極缺乏抵抗力。

嬉戲了一陣,累了,他們便仰麵朝天地躺著休息一下,就像窗外的鳥一樣,盤旋夠了,總要找個枝頭歇一歇的。兩人手拉著手,一會兒她撓撓他的手心,一會兒他又撓撓她的手心,相互挑逗,不過,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因為兩隻手用被單遮掩著。這時候的他們,疲乏的身體都湧動著一種叫做愜意的東西。

踏實了一會兒,他問起她剛才為什麼那樣冷漠。她笑了,悄聲說我是故意的。為什麼故意?萬喜良又問。安靜說你要我怎麼樣,當著人家的麵,歡喜若狂,厚著臉皮撲上去跟你親熱,這麼傳出去,豈不太沒出息了?假不假呀,你,萬喜良說。安靜嘿嘿一樂,淑女都這樣。

萬喜良俯下身子,加重語氣問道你給握說說清楚,淑女都哪樣?她再次把他抱住,小手伸進他的內衣裏,說了句淑女都像我現在這樣,就又沉溺於纏纏綿綿的沼澤地帶之中,當然,還有萬喜良陪著她。

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又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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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們住在了一起,一直奉行著獨立自主、奮發圖強的八字方針,能不麻煩護士,盡可能就不去麻煩護士,這樣,跟前少了一個電燈泡,他們就自在多了。

現在好了,每天從睡夢中醒來,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對方惺忪的臉,他們迷戀這種感覺。嗨,睡得好嗎?他們打過招呼,就擁抱在一處,當然,這個時候是不能接吻的,安靜規定,隻有在漱過口之後,喝過茶之後,開開窗透過新鮮空氣之後再吻,那樣吻起來才有左岸的味道。

他們倆成立了一個互助組,萬喜良難受的時候,安靜就會幫他捶背,讓他嘔,有時候嘔過之後,胃部會好受些。隻是嘔的感覺很糟,好似一根鐵鉤子穿過喉嚨,鉤來鉤去,又疼又癢,好幾次他總以為快把心髒嘔出來了,幸好沒有。

嘔完,萬喜良就跟虛脫了似的,癱軟如泥,嗓子眼還發出像蒸汽機車放氣時的噝噝聲。一般來說,替他打掃戰場的都是安靜,安靜也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給他換上幹淨的睡衣,再讓他喝一杯加鹽的清水,然後叫他枕著她的腿躺下。他輕輕撫著他的額角,擦拭掉額角上的冷汗。記得,以前她病的時候她母親就是這樣對她的。他就很感激,還會衝她笑一笑。

讓萬喜良感到遺憾的是,在安靜難受的時候,他卻幫不上什麼忙。她肝區疼痛起來難以忍受,這從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汗珠滴滴答答地一個勁地往下淌,她就用胳膊肘或是枕頭頂著,而他隻能攥著她的手,那是一雙小巧的、白皙的、血管隱約可見的手,他隻能那樣,別的什麼都做不了。最後,還是得按鈴叫護士,給她注射一針杜冷丁。

他很為自己的無能而羞愧,總想找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補償她。讓她高興,隻要能讓她高興,叫他付出任何沉重的代價都可以,包括拋頭顱灑熱血,他想。有一天,偶而來了個律師朋友,給他們講了些案例,他發現安靜聽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許是與世隔絕太久了,來個人,就像吹進一縷春風,自然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了。仿佛受了啟發,過兩天,他又請來個酒吧服務生,再過兩天,請的是出租司機,病房外麵的人講的那些奇聞逸事,很是叫病房裏麵的人大開眼界。安靜甚至又有了梳妝打扮的心情。任何時候都不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塑造,你說是不是?她問他。他連連稱是。既然她開心了,那麼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總算幫了她,所以他也就開心了。

萬喜良還拜托李萍給他們倆買了相同的帽子,那是紅色絨帽,是聖誕老人戴的那種。他們戴上它,病房裏就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安靜的頭發剛開始一綹一綹脫落的時候,他以為她會痛哭一場,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而是平靜地接受了現實,甚至沒為這件事發過一句牢騷,就畫了個句號。

所有的醫生護士都拿他們的小紅帽找樂子,他們將計就計,叫人給他們買些糖果和巧克力回來,放進鮮豔的線襪裏,一來客人,就分發給他們,一時間,這成了科裏的一段快樂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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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漫長夜,他們睡不著的時候,常常靠讀書來打發時間,幸好護士長的大掃蕩不大徹底,那本蒙古人寫的《在阿爾泰山》還在。安靜到夜裏總是憋氣,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發現她的頸動脈搏動得特別厲害,所以都是由萬喜良來朗誦,而她則依著他的肩頭,靜靜地聽著。

這本書,現在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啊,隨著一頁一頁地讀下去,他們也被書中情節帶到一個遙遠的地方,那地方有一群群的牲口在悠閑地吃草,氈房的煙囪口冒出青青的牛糞煙,嫋嫋地上升。安靜說我真想去那裏看一看。萬喜良說我也想。安靜說你知道我最想看什麼嗎,最想看的是剛生下的小馬駒。萬喜良說我想看的是草原上的狼,說來也許你都不信,我還沒見過真正的野狼呢。接下來,他們開始策劃這次阿爾泰之旅。先坐火車或飛機到烏蘭巴托,然後坐汽車沿烏蘭巴托伸向西南的公路行駛兩天,第三天就進入了遼闊的沙漠地帶,在這裏就隻能騎馬了,一兩天的時間便可到達畢奇格圖山的山下,那裏曾是成吉思汗大軍的宿營地,野獸也最多,狐狸、豹子、狗熊、羚羊和旱獺應有盡有,所以人稱這裏是獵人的天堂……

安靜說我們過沙漠的時候不騎馬行不行,我怕摔。萬喜良搖搖頭說那麼遠,步行恐怕夠戧。安靜說我們可以騎駱駝,又快又穩又好玩。

萬喜良沉吟了片刻,那樣,行期就要拖延一天。不過,最終他還是答應了安靜的請求,放棄了馬,改做以駱駝為主要交通工具了。萬喜良把這一改動記錄在案。他們可不是開玩笑,好像是來真的。

看看他們繪製的路線圖就知道,他們對這次旅行傾注了多大的心血了,圖上用不同顏色的筆詳細地標明沿途的每一個宿營地,每一處景點,每一座牧場和每一個村落。這張圖是安靜根據那個蒙古作家洛德依當巴的小說為線索精心繪製的,萬喜良把它放大了一倍。他們毫不懷疑這張圖早晚會派上用場,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

不管怎樣,這一計劃給他們帶來了暫時的寧靜,無論乙醚,或嗎啡,或杜冷丁都不能給他們帶來如此的寧靜。他們越是投入,就越是陶醉,窒息感沒了,疼痛也沒了,隻有一種倦意像舒緩的溪水,輕輕地撩撥著他們的上下眼皮,讓他們在冥想中甜甜地睡去。

到達阿爾泰山脈的主峰,是他們的最終目的,這一點萬喜良和安靜早已達成共識。據說,主峰常年覆蓋著皚皚白雪,聳立在蔚藍色的天空裏,把棉絮般的雲彩,當做腰帶——書中就是這麼說的,那麼他們需要準備的東西還有很多,安靜粗步統計了一下,有登山鞋、風鏡、繩纜、帳篷、風燈、鐵鍬以及鍋碗瓢湓什麼的。

乖乖,這麼多的東西,得要背多大的行囊呀,萬喜良說。

你怕了嗎?安靜問。

萬喜良一拍胸脯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嘁!

安靜說那好,我們的阿爾泰之旅按原計劃進行。

沒問題,萬喜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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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安靜突然出現了休克現象,醫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圍著她團團轉,竭盡全力地實施搶救。萬喜良在旁邊會不斷地提醒他們,輕一點,輕一點,於是,醫生們的動作就變得小心多了,好像安靜的皮膚上塗上了一層鹽酸,稍微接觸一下就可能被灼傷似的。休克中的安靜,在萬喜良看來,仿佛是另外一個人,隻是似曾相識而已。萬喜良欠起身子,拚命地衝她喊,醒醒,你醒醒,阿爾泰還等著你呢!喊聲那麼嘶啞,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自己嘴巴裏發出來的聲音。值得慶幸的是,安靜的身體抽搐了幾下之後,還是在他的召喚下醒來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你放心,我會跟你一起去阿爾泰的,她說。他們倆顯然有默契的眼神撞到了一處,都會心地一笑,盡管笑得都那麼勉強。

安靜昏昏睡去以後,醫生問萬喜良,剛才你們說的是什麼,是接頭暗號嗎?

不,萬喜良說,那是我們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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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愛這個世界,愛這個世界的幾乎所有,他們是真正的泛愛主義者。他們愛白樺的葉子,愛三葉草上的露珠,愛新鮮的檸檬,愛吉他,愛磕瓜子,愛巴黎的建築,愛嶽麓書院周圍的古老小徑,愛圍棋,愛海風,愛開屏的孔雀,愛太陽,愛孩子的眸子,愛秋天的黃昏,愛光潔的卵石,愛珊瑚,愛詩,愛布魯斯的調子,愛旋轉木馬,愛咖啡,愛夏天的傾盆大雨,愛窗外的景色,愛暖烘烘的篝火,愛淺藍色的霧,愛一葉扁舟,愛熊貓,愛地下鐵,愛網上聊天,愛數碼相機,愛肥皂劇,愛夜間酒吧裏的火車座,愛於是之演的《茶館》,愛青春期的夢境,愛李連傑,愛報紙娛樂版的八卦新聞,愛接吻,愛做愛,愛藍白條紋的睡衣,愛高領運動衫,愛博爾赫斯,愛書房裏書籍滿架的親切氣氛,愛老式留聲機,愛麥芽糖,愛聖誕夜,愛索爾仁尼琴前妻寫的回憶錄,愛剪報,愛陳道明扮演的方鴻漸,愛騎自行車在小胡同轉悠,愛在抽水馬桶上看時尚雜誌,愛生日派對,愛裸著身子在房間裏溜達,愛裝得滿滿的冰箱,愛一邊跟戀人親熱一邊看電影,愛雨天睡懶覺,愛煲電話粥,愛在陽台上舉啞鈴,愛玫瑰香型的古龍水,愛橡木家具,愛羅納爾多,愛撒歡的狗,愛年輕時代的瑪格麗特·杜拉,愛騎摩托車兜風,愛陳染的一張黑白照片,愛紐約時報圖書排行榜,愛煙台道古舊書店,愛青紗帳,愛褪了色的牛仔褲,愛街心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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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還是幸運地走出了醫院,跟所有大踏步地走在街上的人們一樣,他們也是健康的。她驕傲地牽著他的手,穿行在人流之中,兩個人的腳步服從著一個節奏,像跳探戈。病房、病床、病人的呻吟等等都已經成為記憶,都已經成為將來泡吧時的談資。

街上的每個人,在他們的眼裏,都是親切的,溫和的,愉快的,不禁萌發了一種挨個去擁抱他們的衝動。

那條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他們就一直地走下去,走下去。

當然,他們也沒忘他們的諾言,選了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踏上了去阿爾泰的征程。一路平安,十幾天以後就進入了畢奇格圖山的叢林,他們走過了險峻蠻荒的峽穀,爬過了峰巒重疊的山嶺,有時候騎駱駝,有時候就牽著駱駝走,終於在一天的傍晚,攀上了頂峰。晚霞把峭壁照耀得五光十色,炫耀出大自然的壯觀和美麗,那些野羊、野兔和野狗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好奇地窺視著他們,甚至還有一對灰毛的野狼也匍匐在草叢間,冷眼觀望。安靜說我們就在這舉行婚禮吧,讓這些野生動物來給我們證婚好不好?萬喜良說好啊。兩人麵對群山,私訂終身,而且每個人還都給對方客串了一把牧師的角色,他說,你願意嫁給萬喜良為妻嗎,無論他是貧窮還是患病,你都將永遠跟他在一起?她說願意。她又把這番話重新問了萬喜良一遍,他也說願意。然後交換了戒指。然後接吻,吻了一遍又一遍。

夜幕降臨了,他們簡單地支起個帳篷,燃起了風燈,那就是他們的洞房。最後一抹夕陽照見了她從敞開的胸衣裏露出的乳房,他謹慎地撫摸著它,摸著摸著就不那麼謹慎了,越來越瘋狂。她尖叫起來,尖叫聲驚得飛鳥撲打著翅膀四處逃竄。他停下來的時候,她就鼓勵他連續作戰,直到兩人虛脫了為止。她跨坐在他身上,把頭靠在他時起時伏的胸上,傾聽著他心髒的劇烈跳動,眼睛裏噙滿了淚水。他說我們從此可以相依為命,還可以生上一大幫孩子。她說要是有一大幫孩子可夠我們操勞了啦。他說我們盡量做好當牛做馬的思想準備。她說你能確定你已經把一大幫孩子注入到我的體內了嗎。他說我不敢打包票。她風情萬種地說那就隻好麻煩你再補種一回了。他再次摟抱起她來,但是已沒了如饑似渴的感覺,而是更加溫存,更加纏綿,他們的呼吸與颯颯秋風交織在一起,如歌。

這一夜晚以及接下來的許多個夜晚,他們都是相擁著進入到同一個夢鄉。月如鉤,星如豆,微弱的光覆在他們裸著的身上,與長滿青苔的岩石融為一體,宛若一對長眠的聖子,童話一般……

可惜,這是個夢。

2005年9月於天津南開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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