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貪心,隻是理想太多,從小就是這樣,十來歲時的理想是開火車,跑京廣線,轟隆隆從首都一氣直達廣州;二十歲時的理想是當作家,要麼寫一本《悲慘世界》那樣的巨著,要麼寫一堆楊朔和秦牧那樣的散文;三十歲時的理想是當藏書家……現在,他的理想變了,變得簡單了,隻要死在安靜的前頭就行,不然,安靜沒了,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受不了,別說真的那樣,就是讓他想一想,也足以令他不寒而栗的了。
一想到這,他就特想親她一下,甚至還有了做愛的衝動,可惜,這衝動來的不是時候。在化療室接待他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留著李時珍式胡子的老家夥,姓徐。萬喜良每次跟他攀談,他都說哦,小夥子,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萬喜良以為他對自己的話題總是很好奇,所以才這麼說,後來才知道,他是半個聾子,起碼拿耳朵當擺設的時候居多。
徐醫生酷愛的是X光片,而不是人。據說,根據X光片他能判斷出對方的年齡、身高、體重、脾氣稟性什麼的,可跟人打交道就笨拙的多了,他說人太複雜,年輕時,他的一個朋友結婚三年也沒生育,急,找了很多的名醫,也不見效,他實在不願看到朋友這麼辛苦,就幫了一下忙,隻幫了一下就讓朋友的妻子有了身孕,結果朋友不但不感激他,反而跟他反目為仇,其他人也譴責他不道德,這讓他悲痛欲絕,從此離群索居,獨身了大半輩子。
許是萬喜良對他比較友好的緣故吧,所以才偶而會跟萬喜良說上一兩句話,給萬喜良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是,看這張光片,這就是你,這是最本質的你,甚至比你本人還要真實。萬喜良就久久地凝視著自己的X光片,捫心自問:是這個隻有內髒器官和骨骼的我真實,還是有鼻子有眼有表情的我真實?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徐醫生所說的真實的自己,有一天貿然走到街上去,不嚇倒一片才怪。
帶我去阿爾泰59
今天我要讓你領略一下什麼叫美,什麼叫迷人,這天,從化療室一回來,安靜就對萬喜良說。
她把她全套的化妝裝備都倒騰出來,一一擺在桌上。這個是睫毛卷,知道嗎?這個是眼影,這個是唇膏……她一邊講解著,一邊開始操作。她的架勢很自然地讓萬喜良想到了曆史博物館的講解員,隻是講解員一般都是站著的,而她是坐著的,且雙腳跨在桌下的橫杠上。安靜先是描畫眼線,然後上睫毛膏,然後拿著粉餅沿著雙頰自下而上地撲上一層粉,然後才是腮紅。整個過程煩瑣而又漫長,漫長得幾乎用掉了唐宋元明清幾個朝代的時間,方初具規模。萬喜良以為總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卻說還要精加工。因為角度的問題,他隻能看到安靜的側麵,側麵的她讓他覺得很陌生。
萬喜良覺得女孩子化妝應該嫵媚和嬌羞才對,當然還少不了一種自我感覺良好,可是,安靜卻不是這樣,怎麼形容她呢,她似乎更像即將爆發的火山口,隨時都會有岩漿噴發出來。
化妝看來是個體力活,比想象中的勞動強度大多了,半截,她站起來還伸了好幾個懶腰,試著做些醫生叫她做的運動,然後,接著忙。她說,化妝時沒有鏡子照,質量不可避免地要打些折扣。
他知道她是在埋怨他,因為他把所有的鏡子都塗上了油漆。
謝天謝地,萬喜良幾乎等到最後一個皇帝退了位,安靜才化好妝,婀娜多姿地轉過身來,麵對著他問道效果如何?萬喜良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他坐起來,張大了嘴巴,眼球不斷地調整著焦距,好半天才用英語說了句天哪。安靜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看出此時此刻的萬喜良已經完全沉溺在她的迷蒙的眼神裏不能自拔。她耳語似的問道美不美?他說美。她又問迷人嗎?對萬喜良來說,似乎這時候周圍的一切都遠離他而去,包括時間和空間,他的眼裏隻有她的那張俏麗的臉,你真是迷死了人,他說。
她的身子傾向他,離得很近很近,知道就好,她說,說得特鏗鏘。不過,萬喜良的心裏還是有點怪怪的感覺,他猶猶豫豫地問道,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她說NO。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在病中,化過妝的她依然魅力無限,脖子依然挺拔,胸乳依然渾圓,腰身依然具有曲線美,很容易招惹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意誌薄弱的男人犯作風問題,以前他總把這樣的女人叫做“公害。”他問她突然打扮得如此光彩照人,是何居心,總該有個原因吧?她卻說原因你知道。他一臉的疑惑,原因我知道?她說是的。他突然想起來他在化療室裏誇過一個病友的女兒長得又美又迷人——原來問題的症結在這裏,麵前所有的一切的起源就是因為那句話。
他想說她是個小氣鬼,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太女人了,什麼美,什麼迷人,我是隨便說說的,我甚至連那個女孩的模樣都沒看清。你確定?她說。他說我確定。你真的確定?她又鑿補了一句。他說我真的確定,去化療的時候我的眼鏡忘了戴了。
她打了他一巴掌,說我還以為你移情別戀了呢,讓我擔心了半天。他說怎麼可能。你這個大壞蛋,安靜罵了一句,手臂緊緊地箍住了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婆娑著……
都怪你,害我一通喬裝打扮,像個小醜一樣,她說。
這樣能讓人腎上腺上升的小醜也實屬難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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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溫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欲望,安靜急切地拉起萬喜良的睡衣睡褲,他要幫忙,她不讓,我忙得過來,她說。終於她把他的毛重都減去了。他捂著要害部位,問道你呢?我好辦,她先拿兩把椅子頂在了門上,又把自己的牛仔夾克草草地綁在腰際,這樣一來,有人來她用被子把萬喜良一蒙,而自己仍舊衣衫齊整,避免了讓人家捉奸在床的尷尬。
他們摟在一起的時候,他身上有一種濃濃的福爾馬林的味道,而這味道她身上也有,不過,已經顧不得這個了,他們迷失了。
她親了親他的額,問道這是誰的?
他說是你的。
她又親了親他的唇,問道這呢,是誰的?
他說也是你的。
接著,按照順序,她依次又吻了他的喉結、胸口、肚臍以及其他說不出口的零部件,親一下,問一句,這是誰的或那是誰的。
在她親過的位置上,都能清晰地留下一個紅色的唇印,那種紅通常被叫做玫瑰紅。
她的吻很柔,像漂浮的雲彩落在裸露的皮膚上,而他卻覺得火辣辣的燙,仿佛是篝火晚會上飛濺出來的火花灼得慌,一陣紅潮從他的耳後蔓延到他的臉上、頸上和胸上,連他沉睡了許久的小弟弟也蘇醒過來,一個勁地伸懶腰。直到她把他從頭吻到腳,才抬起頭來,如釋重負般地說好了,有這麼多屬於我的地方,足夠了,餘下的誰要拿走就拿走。萬喜良差一點沒笑掉大牙,經過你這麼一番洗禮之後,我身上還能有什麼餘下的東西?安靜一本正經地說有啊,新陳代謝掉的那些,比如汗液什麼的。萬喜良說你好慷慨呀。她說人家倒都是這樣評價我。
然後,她把耳朵貼在他的胸上,傾聽著他的心跳,在她聽來,那心跳既像放慢了速度的爵士鼓鼓點,又像雨點拍打在鐵皮屋頂的聲響,她一下子濕潤了,如果性感也可以用來衡量女性美的話,色咪咪的安靜這時候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漂亮。
不知為什麼,她總能在他身上聞到一股麥片的清香味,她對這種清香很迷戀,差不多迷戀到病態的程度。她曾偷走過他的一件淺色襯衫,晚上睡覺時就穿在身上,隻為能聞到一絲他的味道。不過,這是個秘密,她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他,怕他笑話。
最讓她感興趣的,當然還是他本人。他有一顆黑痣,像黑米粒一樣,不過比黑米粒稍小一點,就坐落在他的小腹上。她似乎對那顆黑痣情有獨鍾,一遍遍地吻它,還說它是她的小乖乖,可愛死了,簡直可以做他的注冊商標。萬喜良故意逗她,你真的隻覺得它可愛嗎,那麼它的鄰居呢?
安靜似乎很不屑地瞟了一眼他的小弟弟,說我不太喜歡它。
為什麼?萬喜良很是不能理解,為什麼偏偏不喜歡它?
安靜說它一會兒垂頭喪氣,一會兒殺氣騰騰,情緒總不穩定,顯然缺乏足夠的修養。
它的情緒都是因你的變化而變化,萬喜良聲辯道,毛病在你身上,它是無辜的。
好吧,隨你怎麼說,我不玩了。說罷,安靜就想溜掉,可惜,晚了一點。
萬喜良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想跑,沒那麼容易,剛才是男生生理課,下一節該是女生的了,他說。安靜把手指豎在唇邊,噓,說你聽外邊。外邊怎麼了?萬喜良問道。安靜一骨碌爬起來,說外邊下課鈴響了,借機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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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阿爾泰61
這天早晨,下了這個秋天的第一場雨,它似乎是在宣告,夏天走了。同一天,範冰冰來了。範冰冰是冒著雨來的。她打了一把傘,一雙鞋的鞋尖和鞋跟都濕漉漉的,在病房的地下留下了串串腳印,那腳印怎麼看怎麼像錨,就是帆船上的那種錨。哦,我們的天使來了,一看見她,萬喜良高興地招呼了一聲。範冰冰卻說這話聽起來可不大像恭維。她更喜歡他叫她是朋友。
萬喜良問外麵的雨下得大不大,他真的想知道。範冰冰說不大,也不小。萬喜良又說不大不小的雨最容易叫人傷情。範冰冰歪著腦袋問道你不想親眼看一看嗎?安靜以為她是跟他開玩笑,所以一笑置之,範冰冰卻覺得自己是認真的。
安靜趕緊插了一句說笑而已,他不會去的。萬喜良突然說為什麼不呢,我要去。安靜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安撫了一下,天涼,又有風,怕你受不了。範冰冰說人就是要經風雨見世麵的嘛。說完,還衝萬喜良擠擠眼,萬喜良會心一笑,瞬間他們就結成牢固的統一戰線。
好吧,安靜拗不過他們,隻好妥協,不過,僅限十分鍾。
萬喜良披上毛毯,讓她們把他攙到陽台上,在躺椅上躺了下來。許久沒有透空氣了,稀罕,雖然是淫雨綿綿,可在他看來比晴空萬裏、陽光明媚還令人心情舒暢。
秋雨把樹葉都打落了,他說。
範冰冰說你看,還有最後一片葉子。
萬喜良用手指碰了一下範冰冰的鼻子尖,調侃道不會是你悄悄畫上去的吧?
當然不是,範冰冰說,因為我不是個畫家。
秋天的雨就這樣,總是淅淅瀝瀝的,多少有那麼一點神秘感,很容易將人帶入某種情緒當中,就像他們現在這樣。
從某些方麵講,範冰冰和安靜有些相象之處,就多愁善感而言,隻不過範冰冰的水平是業餘的,而安靜絕對夠得上專業了。
他們開始沉默了,開始浮想聯翩了。
陰雨時,天空就顯得很矮,仿佛爬到五層樓的樓頂,伸手就能夠著似的。安靜托著腮,望著天,突然冒出來一句,生命裏的東西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你能得到的隻有生命給你的東西。範冰冰天真問道這是詩嗎?安靜搖搖頭說不是詩,是小說。範冰冰覺得很經典,就記在了本子上。
烏雲越來越多,浮動著,狡黠地蕩來蕩去著,成為視覺上最占地方的東西。安靜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們在露天裏呆了不止十分鍾了,也許是二十或三十分鍾也說不定,慌忙地將萬喜良送到他的床上去,蓋上了被子。萬喜良把護士長扣押的那些書全部贈送給了範冰冰,至於怎麼跟護士長交涉,他相信安靜會有辦法。範冰冰臨走,萬喜良對她說以後你不要再來了。為什麼呀?範冰冰問道。萬喜良就是不說。
他是不願給她留下一個病鴨子形象。的確,自從他躺倒以後,他的體重急遽下降,減了八公斤,瘦的像一片空空的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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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阿爾泰62
一覺睡到大天亮,是萬喜良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幻想,這次他終於做到了,不過,是在舒樂安定的幫助下。醒來之後,卻沒有發現安靜,平時她總是在那裏的,等著他醒,等著給他各式各樣的驚喜。安靜是個製造驚喜的大師,仿佛她隻須眨眨眼,驚喜就會從天而降,對此,萬喜良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有安靜知道,製造這些驚喜損失了她多少的腦細胞。
萬喜良一邊把手放在額頭上遮擋著陽光,一邊開動腦筋判斷著安靜的去向,他一下子羅列出大約一百種可能性,要不是突然被李萍幹擾破壞的話,他很可能還會羅列出一百零一種來。李萍說安靜讓她來告訴他,她在藥房,要耽擱一陣子,所以他隻好一個人吃早餐了。萬喜良問李萍安靜到藥房去做什麼。安靜說不知道。萬喜良雙手合十說上帝,還是不要讓我一個人吃早餐吧,一個人吃早餐是最淒涼的事情之一了。李萍說對了,安靜還叫我囑咐你,多吃點。
吃藥的時候,通常是吃完早餐的一個小時之後,安靜竟還沒回來。以往,他們總是開展吃藥比賽的,比賽誰吃藥吃得快,獎品是一個吻。到目前為止,他的成績還不錯,贏的時候多,輸得時候少。贏的滋味很好。如果此時此刻安靜在這就好了,他想。這時候李萍又來了,催促他別忘了吃藥。安靜呢?他問。李萍說還沒完事,完事就會來,另外,她還叫我告訴你,這次算你贏了,獎品加倍。萬喜良笑了。當李萍問他安靜給他的獎品是什麼時,他卻回答這是絕密。李萍隻好悻悻地離開了。
這個一個上午,安靜始終沒露麵,中午,還是一樣。萬喜良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不過的動物了,關在籠子了,自己出不去,其他同類也不進來,除了李萍來傳達安靜這樣或那樣的指令而外。萬喜良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他要去找安靜,李萍要攔也攔不住,這時候安靜才出現。她在主任和護士的陪同下,頻頻向萬喜良招手致意。他發現她的臉色居然跟紙一樣白,不,甚至比紙還要白。你沒事吧?萬喜良憂心忡忡地問道。沒事,我挺好,安靜笑著說。可是她的笑一點都不真誠,像是假麵具上畫著的那種笑。
你跟我搗鬼,萬喜良說,我知道你是在跟我搗鬼。與其說是他從她身上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到不如說是他的直覺在起作用。
我沒搗鬼,我隻是稍微有點不舒服,安靜嬉皮笑臉地說。
怎麼個不舒服,比如——萬喜良焦急地問。安靜把嘴巴貼在他的耳邊,鬼鬼祟祟地說比如失眠啦或來例假啦什麼的,尋常小事而已。這時候主任說安靜回到你的床上去吧,還要輸液呢。萬喜良問主任她要輸什麼液?主任麵無表情地反問了一句,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聽你的,還是聽我的?萬喜良趕緊舉手投降OK,聽你的,你是老大。心裏卻想,手裏要是有個雞蛋就好了,一定甩在主任的那張胖得找不到任何細節的臉上。
帶我去阿爾泰63
都走了,隻剩下自己一個了,以及一張床、一張桌、兩張沙發和一台拔了插頭的電視,那種難以忍受的幽閉恐懼症油然而生,最近,隻要安靜不在他身邊,他就犯這病。他知道,他是太依賴她了。
安靜剛才似乎有點不對勁,他想起她的種種反常表現,覺得沒有必要再懷疑什麼了,方才看到的已經足夠了,那顯然不是安靜所說的隻是每月必修的生理課程那麼簡單。她究竟怎麼了?他想。
他的神情很有點福爾摩斯的味道,所有的疑問都寫在了臉上。
琢磨來琢磨去,當了半天的思想家,腦仁都疼了,也沒個結果。他決定活動活動筋骨,去他的,光坐這瞎猜有什麼用,不如去安靜那視察視察。他撐著床欄下了地才知道,除了大腦,胳膊腿兒什麼的都不大聽他的使喚了,每邁一步,都有癱倒下去的危險性,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流起鼻血來,他忙活了好一陣子才讓鼻子鎮靜下來。
從他的病房到她的病房,僅一牆之隔,他卻費了好大的勁,曆時二十八分零十六秒,而且汗水把他的衣裳也都打透了。安靜的病房掛著窗簾,燈也沒開,光線很暗,守護她的李萍說她剛給安靜注射了一針鎮靜劑,叫她睡下了。
萬喜良試著讓眼睛適應這裏的低能見度,一步一步走近安靜,卻見她的身上插滿了塑膠管,很像恐怖片裏的人物,樣子特可怕。萬喜良仿佛氧氣不足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問李萍她怎麼了?李萍叫他別緊張,她沒怎麼。萬喜良知道她在撒謊,護士都喜歡撒謊,他把手放在李萍的肩上捏了捏,警告她。這是一種潛在的威脅,他又問了一句她怎麼了?李萍為難了,說安靜不讓我告訴你。萬喜良說她不讓你告訴我的原因是她想自己告訴我,可是,現在她睡了,隻好由你來告訴我了。李萍結結巴巴地說安靜的病情惡化了。我想知道得更詳細些,萬喜良說。李萍說恐怕她會跟你一樣,從此隻能臥床了。他聽到她病情惡化的消息比當初聽到自己病情惡化的消息還要驚愕,驚愕到一百倍。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下,李萍想他扶他起來,他沒讓,他說別管我,叫我坐這冷靜冷靜。
冷靜的結果是,萬喜良迅速地製訂出兩項基本原則,第一是再也不能讓安靜來照顧自己了;第二則是自己應該來照顧安靜。
想好了,他把手遞給了李萍,來,拉兄弟一把,讓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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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李萍在護士的頭銜上又加封了一個——信使,她頻繁地穿梭在萬喜良和安靜的病房之間。開始,她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工作的艱巨性,錯誤地穿了一雙高跟鞋,一天下來,腳後跟就起了泡,幸好,她及時地換上了雙布鞋,這樣,步履就輕盈得多了。
萬喜良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安靜打電話,道一聲早安,通常是鈴聲響很久,她才接電話,不是她忙,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忙,她惟一忙的就是等接他的電話,遲遲不接的理由是女士總是要矜持一些才夠風度,要的就是這個勁!
一般來說,道過早安之後,他會問她從哪一站上的車,而她也會很認真地說出一個車站的名字。李萍總以為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其實不,是因為他們手頭有一冊火車時刻表,為聊補無法出遊的遺憾,經常翻著玩,久而久之,整本的火車時刻表竟能完完全全地背了下來。他問她從哪站上的車,隻不過是問她幾點醒的,她回答的也正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