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開至海寧翁家埠村時,有一輛車橫著擋在路中間。似乎是車開到半途壞了,車上的人正在檢修。史詠賡不知是圈套,還探出身子說:“前麵的車子請讓一讓。”不料裝作修車的特務們立刻起身拔出手槍就射。
史量才見狀,把秋水往座位下一推,大喊一聲:“詠賡快走!”就連忙拉開門朝外跑去。
一時間槍彈如飛,司機和鄧祖詢當即沒有了鼻息。史量才和史詠賡朝著不同方向,拚命狂奔。史量才跑進一家農戶,又從後門出來,藏在一個幹涸的池塘裏,想要逃過特務的子彈。不料過路一個聾啞人看見,感覺到奇怪,就呆呆站在路邊看他。史量才拚命做手勢讓他離開,他愣是沒有動。
還是站在路麵上指揮的趙理君發現了異狀,大喊著:“人在這裏!”史量才最終沒有逃過被暗殺的宿命。
而史詠賡因為年輕,身強力壯。他甩掉了三個追殺他的特務,隻身一人跑到航空學校報警。一天後,他才把父親躺在池塘裏的幹瘦的遺體抱上了回家的卡車。
3.除去上海黑幫一老大
1938年夏天,在漢口舉行了國民黨各省市負責人談話會。戴笠因為身負監視打探的任務,也隨蔣介石出席會議。彼時杜月笙任四明銀行的董事長,也住在漢口的四明銀行裏,受他的拜把兄弟戴笠邀請,前去位於法租界巴黎街8號的戴公館共用晚膳。
剛開席時,座中共有6人,除了戴杜之外,還有汪曼雲、陸京士、吳開先與陶百川。大家也不知道戴笠因何請客,總之席間談的隻是風花雪月,南北東西。飯後吳開先與陶百川先行辭去,房間裏隻剩下杜汪陸戴,一共4人。忽然戴笠單刀直入地對杜月笙說:“杜先生,大帥是不是轉不過身來?”戴笠所說的大帥便是張嘯林。杜月笙心裏自然清楚他的意思。而陸與汪當時聽了,都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見杜月笙說:“這也談不到轉不過身來與否,我想或許還是由於我們相隔較遠,傳聞失實吧?”聽到杜月笙的語氣像是在為張嘯林辯護,汪曼雲立刻明白了過來,陸京士還是不甚明了,隻是看戴笠嚴肅的臉色,不敢出聲。
戴笠沉默了一會兒,室內如死般寂靜。杜月笙看著戴笠的麵色越來越陰沉,暗中拽緊了手帕不時地擦汗。戴笠起身,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八字,唔了幾聲,在室內兜了兩個小圈子,忽然又站到杜月笙麵前,雙手拍著他的肩膀,言辭懇切地說:“三哥,這是有關國家存亡的大事,必要的時候你要大義滅親啊。”
汪曼雲和陸京士不敢插嘴,但是神經也已經緊張起來,等著看杜月笙怎麼回答。杜月笙也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的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最終堅定地說了一句:“我的人我絕不殺。”
當時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杜月笙的話已經全無回旋的餘地,戴笠看了他一會兒,也隻好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引向了其他地方。
盡管杜月笙表示了不插手此事,但是戴笠已經布好了局。1938年底,軍統上海區區長陳恭澍派特務於鬆喬伺機擊斃漢奸李士群。於鬆喬接到的指示是,埋伏在福熙路,同孚路附近,等待指揮,趁李士群的轎車遇紅燈停下的時候,隔著玻璃開槍射擊。於鬆喬完全按照指示行動,等到轎車靠近,槍口舉起的那一刻,他猛然發現車裏坐著的是張嘯林,吃了一驚,手上也少了幾分力氣。因為張坐的是保險車子,不但車身護有鋼板,汽車玻璃也是子彈打不破的。所以張僥幸逃脫,隻是他在汽車裏看得明白,打他的正是杜月笙的學生,加入軍統的青幫弟子於鬆喬。
這事發生後,張杜之間就結下了梁子。而始作俑者戴笠則慶幸自己達到了目的。他通過行動組早就獲知張嘯林每天晚上都去大新公司5樓俱樂部賭錢,完事後與10餘名保鏢分乘兩輛車回家。張的車隊回家要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如果碰上紅燈,車一定會停。為了保險,他們對燈線做了手腳,張的車一到,就拉開紅燈。而於鬆喬也隻是他們布下的一個棋子,就恐嚇張嘯林他已身處險境,讓他早日悔悟,棄暗投明。
可是事發後,張嘯林也隻是在家對杜月笙破口大罵,絲毫沒有改過自新的實際行動。行動組決定進行第二次刺殺。
1940年1月13日,行動組又獲悉張嘯林的親家俞葉封邀請張嘯林第二天去更新舞台包廂看京劇名角新豔秋的演出。於是軍統的若幹便衣包下了更新舞台樓上第一排的票子,旁邊恰好就是俞葉封。諸人分散坐下開始等待張嘯林露麵。戲一場接一場地唱,觀眾都十分投入。而便衣們絲毫不敢懈怠,怕一疏忽錯過了刺殺的最佳時機。就這樣一直等到戲快完了張嘯林也未到,行動指揮隻好下令先除掉俞,打一打張的威風。
張嘯林因為朋友突然來訪,就沒有去戲院。沒想到親家成了自己的替死鬼,他是又恨又怕,整天待在家中,還向日本人要來了一個憲兵班,並在大門口安排內外雙崗,凡有人來訪未經他同意一律不得入內。
兩次刺殺均未成功,而且張嘯林又加強了守衛,眼看著要取他性命是越來越困難。陳恭澍戰戰兢兢地向戴笠彙報行動組的失敗,戴笠卻陰險一笑說:“怕就怕他不防。他越是自以為防得嚴密,越是留下空子給我鑽。”
幾度命懸一線後,張嘯林希望能找到幾個身手和槍法都超群的保鏢,組成自己的貼身護衛隊。他一方麵通過親信在外頭搜羅人才,一方麵對他們進行考核,擇優錄用。就這樣,他的司機阿四給他介紹了一個奇人:百步穿楊的林懷部。
阿四跟了張嘯林好幾年,駕駛技術一流。那夜路遇於鬆喬突襲,就多虧了阿四靈機應變,一腳踩下油門闖過紅燈揚長而去,這才保住了張嘯林的命。因此張嘯林也就對林懷部的來曆不再懷疑。他讓手下立了塊靶子,請林懷部表演槍法,林懷部接過槍,掂了掂重量,抬手就射。隻見三發子彈悉數從紅心穿過,無一落空。在場的人無一不叫絕。張嘯林正要和他握手,宣布重用他為貼身保鏢,林懷部又隨手一槍,把飛過的一隻麻雀射了下來。就這樣,林懷部一下子超過了跟隨張嘯林多年的保衛人員,成為他最信任最寵愛的保鏢。張嘯林進進出出就教訓其他人員要多和林懷部學習槍法。林懷部也有了隨意進出他住宅和辦公地點的權利。
張嘯林不知道,林懷部就是他留給戴笠的大空子。陳恭澍用5萬塊銀元和除漢奸的民族大義,輕鬆就爭取到林懷部作為內線,聽候指令執行任務。
1940年8月傳言當時張嘯林將要沐猴而冠出任偽浙江省政府主席,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陳恭澍通知林懷部盡快動手,以絕後患。14日,一個姓金的客人來訪張嘯林。林懷部決定待張嘯林送客下樓時動手。但不一會引客的管家就下來去翠芳樓叫局了。所謂叫局,就是去請妓女出堂,前來侍酒陪賭,到時不僅有唱曲的,打板的,來往傳遞飯菜的閑雜人等在場,而且往往賭局飯局交替要到深夜。這樣的話自然無法下手。林懷部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找了個借口,跟阿四在院中大吵。大家都出來看熱鬧。樓上的張嘯林聽到聲音,也忍不住跨到窗前厲聲喝問:“吵什麼?當老子是死了啊?有沒有王法了?”
阿四扯著嗓子喊:“張先生,林懷部說要跟儂領工資走人。我正罵伊咧。”張嘯林怒罵林懷部:“你這龜孫子,吃飽了不幹事還吵架,老子多叫一個東洋兵來,用不著你了!”林懷部也毫不示弱地還嘴:“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天大地大,我犯不著在一個漢奸門下吃受氣飯!”
張嘯林大怒,探身窗外吼道:“阿四,把這龜孫子的槍卸下來,讓他滾蛋!”“用不著趕,老子自己走!”林懷部伸手去腰間拔槍。大家都以為林懷部真要交槍走人,不料他對著張嘯林一甩手,子彈正中張嘯林麵門,他旋即向屋內倒下。
林懷部唯恐張嘯林中彈未死,又提著槍衝上樓,他發現那個姓金的客人正發抖著打電話給法租界巡捕房報警,於是又一槍讓他也送了命,再朝倒在血泊中的張又補了兩槍,確信張嘯林已死後,飛步下樓,準備逃離張宅。
他剛到樓梯口,就被張的保鏢攔腰抱住,掙脫不出。門口的哨兵也湧了進來,門外傳來巡捕車的聲音。林懷部哈哈一笑,把槍一丟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從容就擒。
林懷部得手後軍統總部設法疏通,最後法租界判處林懷部15年徒刑。抗戰勝利後林懷部被釋放。
4.殘酷對待中共叛徒
1938年4月,戴笠正在重慶辦公,忽然接到一份電報:“張國燾抵達武漢,速來照料一切。”戴笠立刻兩眼一亮,難以掩飾興奮的神色。他從為蔣介石做事開始,就一直在進行反共的活動,而如今竟然有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前來投靠國民黨,不由讓他感到自己的工作還算頗有成績。
張國燾是中國共產黨創始人,從搞學生運動到搞工農運動,親力親為,勇於負責,但從未當上一把手。一、四方麵軍會師時,他手上有8萬多人,毛澤東僅不足一萬,於是他便想爭奪中央領導權,結果公然另立中央,分裂紅軍。在失敗後,他依然對黨的批評心懷不滿,屢屢拒絕挽救,最後竟然上演了一幕“中共締造者反對中共”的醜劇。
1938年4月4日,國民黨西北行營主任蔣鼎文在陝甘寧邊區南麵的黃帝陵舉行了一場盛大祭禮。張國燾以陝甘寧邊區政府主席的身份,參加陪祭。陪祭完畢,張國燾沒有按照毛澤東叮囑的“祭完後馬上回延安”,而是借口到西安有事,就坐上了國民黨方麵的汽車,住進位於西安的國民黨西京招待所,開始和蔣介石派來的人談條件。等到4月7日他準備去武漢時,才把自己的心意向陝甘寧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講明。林伯渠連忙向中央和長江局發報,周恩來立刻指示,要搶在國民黨之前,把張國燾接到長江局來。
於是中共開始進行了一係列勸說和強製的活動,但是張國燾一再要求見蔣介石,向蔣報告邊區征服工作。最後,周恩來向張國燾指出三條路,讓他選擇;1.改正錯誤,回黨工作;2.向黨請假,暫時休息一個時期;3.自動聲明脫黨,黨宣布開除他的黨籍。張國燾表示第一條不可能,可以從第二、第三條考慮。並要求考慮兩天再答複。
周恩來等人走後不久,張國燾在房間裏坐立難安。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處境太不安全,急於想要尋找一個靠山。於是他打電話約軍統特務頭子戴笠來飯店談話。
戴笠等這個電話已經等了很久,他放下電話就做出了安排。軍統很快派來兩輛車和幾個特務,兩個上前抱住看守張國燾的丘南章副官,一個拉著張國燾上車。等張國燾走了,才把丘放開。丘南章回到房間,看到張國燾留給周恩來等的字條。上麵寫著:“兄弟已決定采取第三條辦法,已移居別處,請不必派人找,至要。”
張國燾略感不安地坐在軍統的車裏,車開了很久,終於抵達了武昌一座漂亮的小洋樓。一下車,戴笠就滿麵笑容地從樓裏迎出來一邊拍手一邊說:“國燾兄,歡迎歡迎。”
張國燾的笑容有些勉強,一直有些退縮地點頭說:“戴老板客氣了,以後還要戴老板多多照顧。”
戴笠抬手指了指身後的人說:“這位是蔡孟堅蔡局長,他是你的同鄉、武昌警察局長。你在武漢的這段時間,就由他來保護你。”
張國燾知道蔡孟堅其實是戴笠派來監視自己的人,但卻不敢表現出不滿,還是很恭順地對蔡孟堅點頭說:“謝謝蔡局長的關心。”
戴笠說:“張先生先休息一下吧,改天我再來看你。”說完他就上了車揚長而去。
蔡孟堅走上一步指著門口說:“張先生請吧。”張國燾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踏上了樓梯。雖然房子非常華麗舒適,但是身處其中,張國燾卻覺得心情空空落落,精神上無所依托。
沒過幾天,先來拜訪的卻是受蔣介石之托的陳立夫。陳立夫問張國燾想要做什麼工作,張國燾表示想要出麵創辦一種“民辦刊物”,從思想上“揭發共產主義不適宜於中國的種種論據”。不料,蔣介石對張國燾這一自鳴得意的構想卻沒有同意,而是表示“另有考慮”。緊接著張國燾接到戴笠的一封電報,要他速回重慶麵商要事。
對前途毫無把握的張國燾在軍統特務的護送下,於1938年9月抵達重慶。戴笠看到略帶愁容的張國燾,拍著他的肩膀鼓勵說:“張先生加入我們這麼久,卻讓你一直休息,真是屈才了。”張國燾連忙說:“不敢,不敢。”戴笠馬上臉一拉,很嚴肅地說:“我們現在馬上就有重要的任務交給張先生。希望張先生支持。”
張國燾一聽到這話,馬上來了精神。他懇切地說:“我既然加入了貴政府,就要為這裏服務。請你們吩咐吧。”
戴笠說:“我們軍統準備主持一個‘特種政治問題研究室’,主辦‘特種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訓練專門對付共產黨的特工人員。我們考慮了很久,認為這個工作非張先生莫屬。希望張先生可以配合。”
張國燾歎了一口氣,他原本不願意參加軍統做特務,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想到自己將以一屆共產黨元老的身份做著走狗的勾當,他就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