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介石的手下,政府職能部門重文累牒,機構重複,辦事拖拉推脫,搶功卻爭得頭破血流。其中光是情報組織,就有徐恩曾的中統,戴笠的中統,陳誠的小特務機構等七七八八的小衙門。抗日時不怎麼積極的各個小頭目,進行窩裏鬥卻個個是高手。不僅賠進了手下人的性命,有些功夫不到家的,連自己的官位也一並被端了窩。
1.中統和軍統的火拚
1942年3月,洛陽郊區的一群農民在一口枯井中挖出一具正在腐敗的屍體。很快,中統局河南省調查統計室就來人調查,從枯井中挖出了6具屍體。通過驗屍,他們認定了這就是前一段時間失蹤的調查統計室主任、洛陽地區行政督察專員韋孝儒及隨從人員。這件事情很快鬧得滿城風雨。
奉蔣介石的命令,調查韋孝儒失蹤案的軍統河南站負責人兼河南省政府調查統計室主任嶽燭遠以及趙理君等人知道此事,開始慌了手腳。
辦公室裏,門窗都已經關上,趙理君坐在沙發上抱著頭不說話。嶽燭遠抽著煙在屋裏走來走去,不停地歎氣。他轉過頭問趙理君:“你怎麼能這麼衝動地做出這種事?這要是鬧出去怎麼辦?”
趙理君是戴笠手下的心腹幹將,也曾經幫他完成過不少次暗殺任務,每一次都做得幹淨漂亮。平時他的心狠手辣也是眾人皆知的,沒有人敢惹他。他像是地頭蛇,山中虎一樣,一直大搖大擺,作威作福。
1940年,他被戴笠派往河南洛陽擔任第一戰區編練專員,後又兼任軍委會華北戰地督導團督導專員。這個督導團是戴笠在1938年10月夥同天主教神父、比利時人雷鳴遠建立的。名為抗日,但按照戴笠的安排,卻幹著刺探八路軍情報、製造摩擦的勾當。團裏的成員除了天主教徒和軍統分子外,還少不了一些地痞流氓和幫派分子,在軍統的保護罩下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更秘密的是,他們經常把槍支、藥品等緊要物資偷運往敵占區,換取海洛因等毒品,再送回陝西、河南一帶銷售,牟取暴利。
就是因為從事走私倒賣軍火的勾當,使得他們經常會和地方防守部隊發生交火事件。紙包不住火,這樣的事情就被中統情報人員得知,上報給中統局副局長徐恩曾。徐恩曾感到得意非常,因為他一直在等待機會能夠揪住戴笠的小辮子。私運軍火無疑是一個最好的罪名。他馬上嚴令韋孝儒收集情報,逮捕嫌疑人員,破壞軍統在河南的活動,整倒戴笠。
韋孝儒心領神會。那一段時間內,河南掀起了一股整治的風潮。在每個重要的路口關卡,都有中統的崗哨,有權對來往車輛進行攔車檢查。而巡邏隊也大量增加,尤其是督導團的活動範圍內,布滿了中統的密探,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有消息送到韋孝儒手上。在這樣嚴打的氛圍中,數十名涉嫌走私毒品槍支的軍統分子被審訊處決,其中還有一些人其實和案件並無關聯,無緣無故就做了陪葬品。涉及此事的幾十名人員也分別被降職和處分,一時間軍統在河南的勢力大大縮減。徐恩曾深感滿意,可是管理軍統河南站的趙理君卻大發雷霆。他不敢相信,自己拿槍這麼久,還有人敢在他的地盤上對他的人動手。如果不反擊,軍統的麵子往哪裏放?他趙理君的麵子往哪兒放?以後他還怎麼在河南混呢?
沒有預先向戴笠報告,趙理君就私下準備要對韋孝儒下手。他的手下有一群訓練好的行動人員,隨時可以執行特殊任務。1942年3月,韋孝儒出席河南省政府召開的首府會議,順路到洛陽看望一位朋友。趙理君截獲消息,事先派行動隊長曹銀屏踩好點,當夜,就有十來個便衣武裝特務一起行動。
韋孝儒當夜休息在一處商界朋友的別墅。朋友因事不在家裏陪同,囑咐韋孝儒不用客氣,隨意行動。韋孝儒就帶了幾個隨從到院子中散步。
當他剛剛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時,就感到風聲陰惻,身上的汗毛也豎了起來。他感到心裏慌張,立刻站起來說:“進屋吧。”就這三個字還沒有說完,從圍牆上跳下來一群蒙麵的黑衣人,擊昏了韋孝儒和5名隨從。再打開院中的小門,拖著昏迷的6人上了汽車,揚長而去。屋裏的傭人並沒有感到異樣,直到發現客人們失蹤了之後,才連忙通知主人,把事情報告給了洛陽方麵。
這下6人的屍體被挖了出來,中統局立刻對屍體做了檢查,認定是擊昏之後被推入枯井活埋致死。韋孝儒臉上痛苦掙紮的模樣,讓那些身經百戰的特務都不忍正視。徐恩曾大發雷霆,他堅信這絕對是軍統的人做出的事,而且隻有趙理君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才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他命令人不用去其他地方調查,隻要專門從軍統的人員和車子上找線索,比對證據,抓到任何把柄就追查到底。
與此同時,軍統的人也在撒播謠言,說韋孝儒的遇害是“異黨”所為,企圖把罪名都轉嫁到共產黨身上。但是這樣的謊言太過拙劣,很快就被戳穿。
眼看中統的人越來越逼近,嶽燭遠連忙把這個情況報告給戴笠,請求戴笠的保護。
其實當戴笠聽說趙理君除掉韋孝儒的時候,心裏還是暗暗讚同的。韋孝儒長期跟河南的軍統人員作對,破壞了他們不少次行動,實在是死有餘辜。趙理君不愧是自己的心腹愛將,能夠體察自己的心意。如果在平時,任何人隻要是跟軍統的人作對,他一定會力保軍統一派,維護自己的權威和家長地位。可是這一次的案子實在鬧得太大了,他沒辦法不做任何表示還要反咬人家一口。於是他幹脆下令把趙理君關押起來,以免他落得中統的人手裏,受到更大的傷害。
趙理君在戴笠的命令下,被關入軍統的囚禁室,名為關押卻實為優待。他成日在囚禁室抽煙、打牌,罵人度日,雖然不艱苦,但是內心的煎熬卻是更加難過。
而戴笠心中何嚐不煎熬,他還發了一份電報給趙理君,大意是:我已設法營救,你絕無意外,請放心。
中統果然找到了證據,一下子就揭開了趙理君暗殺韋孝儒等人的黑幕。他們立刻把這件事上報給蔣介石,電請他就地正法趙理君等人。另一方麵中統也在跟軍統方麵積極交涉,要求他們把趙理君交給中統關押。軍統的人為了表示公平,再加上嶽燭遠和趙理君也有矛盾,他也就對趙理君進行了審訊,因為人證、物證俱在,而趙理君又因為一直在軍統的保護內,放鬆了心防,幹脆完全交代了暗殺的經過。
徐恩曾掌握了證據,擔心戴笠包庇趙理君,就數次麵見蔣介石,曆數戴笠長期縱容手下捕殺中統人員的事情,講到動容之處,還眼眶含淚。蔣介石看他那樣子,心裏也是有些觸動。他知道軍統為自己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而且趙理君執行的很多任務都是奉了蔣介石的秘密命令,可以說他也是蔣介石的一個秘密武器。要除掉他,蔣介石心裏也不是很甘願,可是明目張膽地保護他,必然會造成人心渙散。而且洛陽城內沒有人不知道韋孝儒被趙理君活埋,他實在是沒有任何借口可以保護趙理君。不得已之下,他向徐恩曾保證了此事不會不了了之。
戴笠也是回天乏術。他想方設法為趙理君多延長了幾個月的生命,但最後還是由蔣介石親自下令,把趙理君、曹銀屏在洛陽處決。
失去了趙理君,戴笠如同被斬了左膀右臂,心裏的惡氣鬱結難消。他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向徐恩曾開刀,好好替趙理君報仇。
2.一舉推翻徐恩曾的攤子
徐恩曾竊喜之際,卻忘了中統和軍統的人一直是半斤八兩,徐恩曾也是一頭的小辮子,輕易就讓戴笠抓了個正著。
1943年,軍統重慶三鬥坪的檢查哨攔下了一輛中統的專車,在中統分子的強烈抗議下,哨兵還是堅持搜查。當他們掀開車上的油布,發現裏頭是滿車的鈔票後,都震驚了。連忙把這個消息報告了上級,並把鈔票運到中國銀行檢驗。檢查認定,這批鈔票是真鈔,可是批號已經在幾年前注銷了。
原來1938年10月的時候,中國銀行一輛載滿新鈔的大卡車在經過湖北某地時,聽說日軍將至,押運人員慌亂之中竟然棄車逃跑。他們脫險後向中國銀行報備說汽車出了大故障,難以繼續駕駛,因此隻得把鈔票全部燒毀。中國銀行於是將該車所運全部鈔票號報請財政部予以注銷,並通報各分支銀行備查。
如今,這車鈔票竟然被裝在了中統的專車裏,而且運往重慶,這不能不說是攻擊徐恩曾的最好的理由。戴笠立即以“中統局偷運假鈔案”向蔣介石親自報告。蔣介石非常氣憤,當即下令憲兵司令部軍法處將押運員判處死刑。
徐恩曾也知道這件事情做得不對,連忙想辦法將功抵罪。他親自去往中國銀行進行調查,終於了解了事情的起末,也找到了理由能為自己稍微開脫罪責。但是他不敢親自向蔣介石陳明真相,而是請陳立夫、陳果夫出麵斡旋。蔣介石終於同意了對有關人員從輕發落。
徐恩曾還以為這件事就算這麼過去了,沒想到不久之後,另一件偽鈔案又整得他焦頭爛額。
事發同樣是因為在過關卡崗哨的時候,兩船中統人員押運的鈔票被攔截了下來。而這次,他們是直接撞到了軍統特務,浙江省稽查處趙世瑞手中。他心中竊喜,又按照程序把鈔票送到中國銀行檢驗。驗鈔結果是這批全部是假鈔。
在軍統特務的嚴刑逼供下,中統特務招出了事件的起末。
原來國民黨中央銀行印製鈔票的10元法幣銅板是由中華書局代印的。在上海淪陷前,被運往香港中華書局保存。香港淪陷後,日本特務機關想辦法弄到了這批銅板。日軍為了擾亂中國金融,將銅板運到上海仿印。日軍特務用1元偽儲幣比40元贗品法幣的價格,一次出售給中統安徽利通公司上海辦事處200萬元。妄圖用這些偽幣做投機生意。
這一次徐恩曾是再也找不到脫罪的理由。他隻好再次躲在陳果夫和陳立夫兄弟背後,避而不見蔣介石。此事最後雖然還是被他逃脫過去了,可是他在蔣介石麵前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徐恩曾也會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