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點點頭,“霓兒聽郭攀說過,他心裏始終有個過不去的坎,當時他率領莊裏的男子去襄陽守城,老家卻被北兵夷為平地,莊裏的人無一生還,其中就包括成婚不久的妻子。從那以後,他就和妻弟一起,到處奔走,打擊北兵,一直到了揚州。”
“如此有情有義的男子,當今世道確實少有!”蕭剛感慨起來,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有些緊張地看著愛女,“雲兒,爹爹就問你一句,你......真的喜歡他嗎?”
見父親如此直白地相問,蕭雲白皙的臉騰地一下就紅到了耳根,“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雲兒已經是大人了,爹爹又不是外人。”蕭剛很快又恢複了眉眼含笑的慈祥。他心裏早就決定要將張嶽拉到自己身邊,然而他很明白,以張嶽的品性和他所經曆的坎坷遭遇,財物和其它物質上的東西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最需要和最看重的,是如何去報國仇家恨;從軍以來,他衝鋒陷陣,從未摻雜私心雜念,也沒有任何軟肋。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女兒許配給他,讓他成為蕭家的女婿,翁婿聯手,大幹一場,一舉實現先輩們為之奮鬥了幾百年的夙願,家裏的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必須為了這個目標讓路,甚至犧牲!他飽讀史書,知道曆史上凡成大事者,在必要的時候往往都不得不舍棄親情。蕭雲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從小到大,他從來不曾違拗過她的任何心意,在婚姻這件事上,他當然希望女兒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愛之人,但是他也打定了主意:就算蕭雲看不中張嶽,他也要想方設法說服她接受,婚姻是他把張嶽拉在自己身邊的唯一手段!況且,他認為,這件婚事對張嶽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如果他所謀劃的複國大事能成,張嶽更是出將入相,這是任何一個男人的夢想。
蕭雲微微點點頭,羞得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蕭剛暗暗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鼓勵女兒:“雲兒,既然你真的喜歡他,就千萬不要放棄,張嶽他誌向遠大、能文能武、忠厚仁義。隻是遭受了如此之大的變故,心變得很冷,感情不會輕易流露出來,這就要你用愛、用真情去溫暖他,總有一天,他心結會打開、會接受你的。”蕭剛繼續分析,“他和郭攀不一樣,和他在一起,可能會少了些樂趣,但多了分放心,不用擔憂他會變心。”
蕭雲認真地聽著父親的教誨,臉上的陰雲逐漸散開了,眼睛變得明亮起來,蕭剛身子前傾,笑著對雲道:“在這方麵,你要向霓兒學習,喜歡就大膽說出來,大膽去追,幸福往往是靠自己爭取來的!”
蕭雲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點點頭,蕭剛慈愛地摸著女兒的頭,目視遠方,神采飛揚。
為了不招惹麻煩,張穆幾人都盡量避開大路、集鎮,一路走、一路打聽,進入北夏人占領的地界後,時不時就會看到耀武揚威的北兵,他們總是遠遠避開,夜晚也不敢去客棧,就借宿在老百姓家裏,隻有需要添置衣物、食物的時候,他們才靠近集鎮,張穆一人前去采購,徐葭帶著文英和文華則留在鎮外,這樣萬一遭遇危險,張穆一人容易脫身。好在離開甄家莊時,管家送的銀兩足夠,一路上倒也沒餓著、凍著。由於馬匹目標太大,張穆將兩匹馬低價賣掉了,這可苦了文華,年紀太小,無法堅持長途跋涉,隻好走一段,張穆背一段。
天氣越來越冷,天空整天陰沉沉的,時不時飄起雪花。當他們到達長江邊時,發現渡口邊有北兵把守,對過往行人進行嚴密盤查,他們躲起來觀察,不長的時間,就看到有兩人被抓起來了。他們不敢貿然上前,隻好沿著江邊往下遊走,尋找過江之處。四野一片死寂,偶爾能看到幾處茅草屋,卻關門閉戶,沒有一絲生氣。當他們經過一處江灣時,堤下枯黃的蘆葦叢裏突然傳來響聲,走在最前麵的張穆一驚,立刻握住了胸前包袱裏的短刀。“客官,你們是要過江吧?”隻見蘆葦叢中蕩出一條小船,一位老人站在船尾搖著櫓朝他們打招呼。
張穆迅速警惕地打量起周邊,江堤上除了他們自己,再沒有行人;堤下灣裏水流緩慢,蘆葦茂密,從堤上有一條不易察覺的小路直接斜下到水邊;小船很破舊,船尾櫓邊有一個爐子,上麵放著一把水壺,滋滋地冒著熱氣,中間的船艙很矮小,人在裏麵隻能坐著;老人須發灰白,麵目友善,古銅色的臉上布滿皺紋。江上除了被風吹得東搖西擺、呼呼作響的蘆葦,再無他物。
“有什麼情況?”徐葭在後麵問道,“哦,這裏有條船。”張穆答著。
徐葭走上前來,“大姐姐快看,是船!”文英高興地喊起來。
此時此刻,看到船也就看到了希望,幾人都暗暗高興起來。張穆朝老人問道:“老人家,你這船這麼小,能過江嗎?”
“客官,你可別小看了這船,穩著呢!老漢在江上幾十年,都是搖這種船。”老人家應著話,將船抵到了岸邊,跳下船,把一根繩子固定在一塊大石頭上,身手敏捷、手腳麻利,一看就是常在江上闖蕩的老把式。他扒拉開小路上的蘆葦,上到江堤上來,看到張穆的眼神,他嗬嗬一笑,“客官好眼力,這路是特意遮掩起來的,這年月不太平,凡事都要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