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元靚環顧四周，看得更仔細，連一點破舊都沒放過，又試著問道，“請問廁所在哪兒？”
“出門右拐，一直走到盡頭。”
“合租的？”
“嗯，我看奶奶有沒有吃藥。”寧暗許放下書包去另一個屋裏。
元靚扶著桌角，虛弱地坐在床上，床頭居然有工工整整的三個字“正”，還沒來得及思考，隨著“吱”的一聲，一隻老鼠突然從床底下溜了出來，擦著腳踝爬了過去。
那種細密絨毛的觸感，讓她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生理應激反應下，元靚跳到丁憩背上，又不敢大聲尖叫怕打擾老人休息，小聲說：“老鼠，有老鼠！大老鼠！”
此刻，元靚纖細的手指正抓住丁憩脖頸，渾身發抖。
丁憩往地上跺了兩下腳：“好了，它走了。”
元靚探著腦袋：“真的嗎？”
丁憩皺著眉摸了下脖子，有點濕滑粘膩的液體流在指腹，無可奈何，便答非所問：“老鼠並不吃肉。”
“什，什麼？”
“你就算把老鼠放你裙子，它也並不會……嗚……”
“閉嘴！它會聽到的。”元靚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丁憩的嘴，同時擔憂地看向老鼠離開的方向，“我看動物世界上說，動物是能聽懂人的話的。它鑽我裙子裏，我掐死你。”
“有沒有可能是誇張手法？”
“沒有可能。”
“這種騙小孩的話你也信？果然，還是個小朋友呢。”
“寧可信其有，你懂不懂。”
“不懂。”
“那我捉住老鼠塞你褲襠裏，怕不怕？”
“我怕你不敢。”
“誰不敢？讓你小弟弟小心點。”
丁憩湊到她耳邊：“看我掌心裏麵是什麼？”
懷中的身軀顫了一下，元靚有些畏縮，卻最終沒有逃開，隻不過，脊背僵直，很緊張，放不開。
於是，丁憩放柔力道，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把自己掌心放在兩人中間慢慢鬆開。
裏麵……
元靚好害怕裏麵是小老鼠。
結果，空無一物。
正要鬧騰，小敲門聲突然響起，兩人齊齊一震，拉開距離彼此對視一眼。
清脆的一聲“啪”，極其響亮。
一瞬間，寧暗許徹底愣在了原地，感覺周圍好安靜，好靜好靜，完全聽不到一絲聲音。
寧暗許嘴巴緩緩抽動了兩下，發出隻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聲音：“爸……”
對麵男人悶著一瓶酒，醉倒在摁扣地攤上，一動不動，死了一般。
“你們先回去吧。”寧暗許臉色冷漠，似乎已經習慣。
“那姐姐先回去。”元靚擁住矮小脆弱的寧暗許，抱得很輕很輕，胳膊沒有用力，又因為身高差需要縮起來，上半身也與她隔著距離。
可是她的下巴輕放在寧暗許的肩膀上，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落在寧暗許的耳朵裏仿佛有回音：“有事找姐姐，我都在。”
簽了“翁恤”兩字的純黑色棒球帽下，那雙眸子加深幾分，有帽沿遮著，淚水還沒在她的臉上肆虐。
那兩個字很難被發現。
細小又醜陋。
可元靚卻能清楚地看到眼前這個女孩，淚水見縫插針地從她的瞳仁滑落到她的眼角，流經濃密的睫毛之後順著嫩白的雙頰落下。
長夜過於漫長。
她早已厭倦了等待黎明，厭倦了把虛偽包裝成樂園的世界，以及這個世界虔誠的子民。
出了門，元靚一時煩躁，就指揮丁憩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煙，搶過一整盒香煙，她便抽出一支，把煙夾在手指縫中，等著丁憩打著火機，她才把小臉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