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定此生不尋常(1 / 3)

【尋找倉央嘉措】

倉央嘉措。

如果你曾為這四個字悸動過、歎息過、尋覓過,那麼,你必定已經領悟,這不僅是一個名字,這是佛,是情,是信仰,是千萬種追尋的極點,連曆史的迷霧也掩不住那份光華。

隻是輕輕觸摸這四個字,但凡你心弦不是太緊或者太硬,你就會把心底的溫柔誠摯地奉獻,然後在他的迷蒙卻寬廣的世界裏轉一回、思一遭、醉一次。

倉央嘉措。他是活佛,是六世達賴,是雪域最大的王。

可如果沒有愛,沒有那些絕美的情詩,沒有那些經曆幾百年仍舊清晰、深刻的情懷,那麼這個名字必定不會這般迷人。

可是,他做到了。從活佛,到癡情人;從西域最大的王,到世間最美的情郎;從靈透深沉的佛經,到清婉動人的詩歌。一次次,他給這繁蕪的世間,無限驚喜、無限眷戀。

布達拉宮,那神聖,依舊讓萬千人心馳神往,那麼,你不能忘記,幾百年前靜坐在裏麵,將這世間一切參透,將一切交付如來,卻又至情至性,於黃昏月下、和風細雨中,將一腔深愛交給所愛之人的他。

他的愛,如同他對佛的敬仰一樣,沒有保留,沒有渣滓。愛就是愛,天崩地坼卻又演變得溫和而安詳。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其實,我沒有勇氣寫他,我的筆觸恐怕點不到他三百多年前深邃眼神裏的光芒,也觸不到他佛性、智慧、通達、執愛縱橫交錯的寬達廣智。我隻能用粗薄的文字,為他的生命,為他壯麗的人生,做一個簡單的概括。或者,隨著無邊的思緒,與他一起,於繁華處,靜聽、深思,從靜寂走到靜寂。

那麼,就隨著他的那些詩句,隨著幾百年後仍舊搖曳著的風采,緩步回到那裏,那個幻夢一般的地方,靠近他,但不要逼視,諦聽他,但不要妄想。

最好,踩著斜陽,沐著細雨。最好,順著那條遙遠的光芒,一路堅定地匍匐過去,如朝聖一般。

【走進雪域西藏】

佛光穿過無邊的蒼涼

有一個聲音幸福安詳

清晨我揮動白雲的翅膀

夜晚我匍匐在你的天堂

生靈順從雅魯藏布江流淌

時光在布達拉宮越拉越長

無邊的草原放開懷抱

我是一隻溫順的綿羊

我要去西藏

仰望雪域兩茫茫

風光旖旎草色青青

隨處都是我心靈的牧場

我要去西藏

仰望生死兩茫茫

習慣了孤獨黑夜漫長

雪蓮花盛開在我的心房

西藏。

這裏是人間,這裏不止是人間。這是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這裏,天就在山頂,雲就在山坡。

雄鷹、雪山、信仰。一首首激越遼闊的歌,把這裏的一切推向靈魂深處,推向更遠的遠方,在那裏,孕育出久遠的豪放、悲壯與蒼涼。

人類對征服和控製充滿興趣,為此甚至不惜一切,卻很少花時間探尋自己的本心,所以會在大多數時間裏陷入空虛、麻木、迷惘之中。希望、夢想和野心,似乎能帶給人們快樂,實際上卻帶給人們痛苦,就好像一杯鹽水,隻能讓我們變得更加饑渴。

純淨燦然的笑容,與欲望無關的快樂,沒有被所謂文明迷惑的眼睛,沒有蒙上塵埃的心靈……當越來越多的人對燈紅酒綠的生活深感厭倦時,他們越來越喜歡將自己投身在西藏,投身在這片藍天下的靜謐大地上。去西藏的人,大抵都是帶著一種近似膜拜的心理,不僅膜拜那些山嶽,也膜拜那裏的生命狀態。人們把西藏稱作淨土,希望能在那裏洗去一身的塵埃,與佛結緣,暫別塵世的紛擾。或者,幹脆忘掉自己,讓一切歸於最初的寧靜。

當然,這是一個以信仰生存的神奇地方,神鷹、經幡、瑪尼堆,和那些朝聖者無怨無悔的身影,組成這裏的思想,純粹而深邃。

走進西藏,帶著塵世的煩擾;而當你從這裏走出,就像經曆了一次生命的洗禮,輕鬆而淡然。倘若依舊沒能抖落一身的塵埃,那是你沒有走入西藏的深處,沒有從那裏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中體味到生命最本源、最至純的東西。

從遠方來,回遠方去。經過西藏,生命就有了莊重感。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殿香霧中,

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

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啊,

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

第一次看到這些詞句的時候,心在瞬間就開出無邊的荷花,因為它美得淒絕。隻要看到,就能如清涼的雨滴倏地滴落在心間,一瞬間就跌宕開來,從寂寥的心門,到寬闊的人間,生出自然而然的寧靜和純粹來。

這是朱哲琴的《信徒》。恐怕隻有身處西藏,把身體、靈魂都交付給那片神聖的土地,才能從這音樂中聽出生命和信仰的原汁原味來。何訓田的歌詞,從容而舒緩,像一個坐在西藏陽光裏的老人,拉著古老的紮木聶,緩緩講述一個遙遠而又近在咫尺的故事,將前生後世裏的孤單長路漫不經心地拉出來。匆忙趕路的人們都停了下來,靜靜聽他講述。故事講完了,陽光溫暖,歲月正靜好。人們各自分散,去往四方。朝聖的信徒用身體丈量大地,他們還要走遙遠的長路。

朝聖的藏民,攜兒將女,每走幾步,就伏倒塵埃,五體投地,虔誠地磕下等身長頭。一瞬間竟如重石撞擊胸口,淚水刹那滾落,不知道他們要何年何月,才能走到要去的地方。這一生一世,這樣的朝聖之旅,又能夠走多遠?一個平生不曾追問過信仰為何物的女子,那一刻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僅僅為了完成《古蘭經》“變成一個較好的人”的規誡,全世界的穆斯林一生之中千方百計都要去往聖地麥加朝覲,有人甚至為此橫越半個地球,翻山越嶺,耗盡一生財富,走得瘦骨嶙峋。

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

人們說這首歌源自西藏民間,為西藏曆史上最具傳奇色彩的活佛——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所創,在藏民族中世世代代、口口相傳。人們說這是一首情歌。那麼愛情,是不是也是一種信仰?

【杜鵑來自門隅】

杜鵑來自門隅。

帶來故鄉氣息。

在喜馬拉雅山山脈南麓,有一塊生長雲雀與靈芝的土地。那裏是門巴民族的發源地,風景秀麗,山高穀深,道路艱險,交通阻隔,人們叫它隱藏的樂園。那裏是情歌之鄉、酒歌之鄉——門隅。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如果你知道,這裏曾經走出一個人,那麼,你一定會記住這裏,或者,你會饒有興致地來到這裏,在那些遺跡裏,暗自逡巡一回。

門巴族人性情豪爽,愛唱歌,愛喝酒。薩馬酒歌、加魯情歌一年四季流淌在門巴族的田園山鄉。酒歌生動,情歌熱烈,每逢節慶嫁娶良辰吉日,門巴族人載歌載酒,奔走朝賀,歡飲數日,情意深重。

門巴族是個古老的民族,鄉情淳樸,民風開化,崇尚自由,尊重愛情。在門巴民族祖先的傳說裏,門隅的神山聖湖中住著愛情化身的美少年,與美麗的姑娘一見鍾情,遂以月亮為弓,流星為箭,射出定情的靴帶,便俘獲了姑娘的芳心,孕育了成群的兒女。所以門巴族的父母對自由戀愛的小兒女並不橫加幹涉。有一首加魯情歌唱道:“東邊的山再高,遮不住天上的太陽;父母的權再大,擋不住兒女選伴侶。”追逐著爛漫山花的孩子們長大了,聽懂了加魯情歌大膽直白的歌詞,吹過山野的風也溫柔多情起來,月缺了月圓了,花開了花謝了,少年男女的眼神不再懵懂了,黏在某個人身上的目光柔軟了,像蘸了蜜糖,長了鉤子,再也收不回去了,父母親的眼神裏也並無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