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好幾次,有人看見,老爹給本地人和遊客拿出的卷餅。雖然沒人看清裏麵到底加了什麼,但從那些人滿意的表情來看,那和這分明就不是一種東西。
兩人坐在草坪邊上,脖子上披著沾滿灰塵和機油的毛巾,啃著他們可憐的午飯。
“看什麼?”埃托雷從卷餅裏扯下一塊培根,問道。
“沒什麼。”羅恩喪氣地說。
“你說這個,算了吧。給咱們這些打工的也就吃這些啦。”
“你說為什麼呢?明明都是一樣的人。”
“我想,人和人應該還是不一樣的吧。”
“明明都是買東西的。”
“那也還是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子?”
“你想......遊客和本地人,這些上等人,他們吃了,介紹給朋友,也是上等人。說出去,莫羅老爹的卷餅是上等貨色。”
“然後怎麼?”羅恩從卷餅裏單揪出半個小西紅柿,像聽故事一樣,砸吧著嘴。
“然後嘛,你想啊,咱們吃了,說出去怎樣?”
“你別賣關子啦,我想不出來。”
“那都是工人吃的唄。工人吃的東西,那肯定是不怎麼樣的,上等人就不會來吃。”
“可我們去買,他也能賺錢啊!”
“賺的多少就不一樣了。你這一個餅做出來花半個子兒,賺一個子兒。它們是一個子兒對三個子兒,你說他樂意賣哪個?”
羅恩用右手撓撓腦門兒,尖尖的爪子碰著長滿鱗片的禿腦袋,發出刨子一樣難聽的聲音。
“有點兒複雜。”
“你就想,人總喜歡和富貴的人接觸,就行啦。”
“艾德,你想的真多,能想出好多我們想不到的東西。”
埃托雷用尖尖的犬齒撕下一塊餅來。他還想歎氣,差點嗆到。
“想得多有什麼用呢?這個地方,想得多不能當飯吃。”
“真是委屈你啦。”
“說什麼呢!別把我從人堆裏摘出去。”
“可是我一直就想著這麼一件事。”
“什麼?”
“你想的這麼多,你又是,呃——本地人。你為什麼非要跟我們在一塊兒呢?”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看看周圍。”羅恩用自己拿著卷餅的手,往四周一揮,“這是外地人幹的活。你是法蘭克的居民,腦子又好使,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活計。”
埃托雷沒有看他,低著頭。就著水龍頭裏的自來水,狠狠地灌了一口,把嘴裏剩下的東西咽下去。腮幫子卻沒停,帶動著尖牙交錯運動著,還漏下一滴哈喇子。不知道是在回味剛才吃的東西,還是在念叨著什麼。
羅恩搖搖頭,長長的嘴巴差點撞到埃托雷的臉。
“我曉得,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你就是這麼喜歡賣關子,每次我問到了,你都不想說。行吧,咱走了。”
說罷,他把剩下的一半卷餅從油紙裏抽出來,高高舉起。脖子一仰,一鬆手,卷餅就掉進了他那半條小臂長的嘴裏,就像把一枚硬幣丟到許願池裏那麼輕鬆。然後揉揉肚子,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這時候,刮起一陣風,把路上的浮塵吹了起來。傳來了類似爬行動物的,沉悶的打嗝聲。
埃托雷還留在原地。直到遠處的站點的鈴聲大作,他也沒回過神來。
是啊,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