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能把春天留住(2)(1 / 2)

請允許我這麼叫你。我沒有姐姐妹妹和哥哥弟弟,在我想爸媽想得絕望的時候,我多麼希望有一個姐姐——哪怕妹妹也好啊!我很怕一個人睡,老是被噩夢驚醒。爺爺白天累了一天,晚上總是睡得很熟。

我一個人睡爸爸媽媽的屋子。我睡不著就看天花板。我覺得天花板都被我看破了。實在難受,我就拿出爸爸媽媽唯一的一張合影,我盯著照片看,使勁看,再閉上眼,然後睜眼看天花板,哇,爸爸媽媽和真人一樣貼在了天花板上!

姐姐,謝謝你給我寫信。可是你要失望了。我不是一個好小孩。我打架鬥毆,考試不及格,還成了少年犯……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喜歡收集刀子。我有很多把亮閃閃的刀。我不喜歡和女孩子一道玩。她們扭扭捏捏的不爽氣!我們村裏有個男孩叫阿三,他父母在外打工,父親被工地上的一根水泥柱砸死,母親撞牆死了。阿三整天在外頭晃蕩,奶奶管不住他。我覺得我和阿三同病相憐。我有父母跟沒父母一個樣。

我就一直跟阿三玩。阿三有很多把刀。我曾經問過他,這麼多刀子拿來作什麼用?看唄,阿三說。我覺得我要是也有一把漂亮的刀子就好了。可是阿三跟我玩,卻從來不讓我碰他的寶貝刀子。他說女孩子家耍刀幹什麼?我討厭他說起刀子不屑女孩沾邊的德性!女孩子怎麼就不可以有刀子?你不讓我碰,好,我偏去弄幾把來給你瞧瞧!

此後有一陣,我常常放了學也不急著回家(回家要割草、挑水、做飯,跟爺爺撒謊說是補課)。我在學校外麵逛,東瞅瞅西瞧瞧,希望找到一家賣刀子的鋪子。倒是有一家打鐵的鋪子在賣刀,可這些刀子是用來割高粱、麥子的!

我失望而歸。愈是失望,愈想擁有一把好刀子。念頭強烈得將老爸老媽也拋在了腦後!——這樣更好,這樣晚上睡不著就不用看天花板了。

有天,我在小書店裏翻到一本《刀子和刀子》的書,以為是介紹刀子的,抽出來看,竟是一本小說,看了個開頭就被怔住了。我還記得開頭那幾句話——“如果我告訴你,雖然我是女孩子,可我的吉祥物是一把刀子,你不會嚇壞吧?……我的刀子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是那種真正的刀子,冷冰冰的、沉甸甸的,出鞘時帶著不易察覺的風聲,有金屬的酸味,就像是淡淡的花香。……泡桐樹老了,南河幹涸了,瓦罐寺坍塌了,可我還是我,刀子還他媽的是刀子啊。”

我覺得這個叫“何大草”的作家真是高人!怎麼就寫出了我的心事?書裏的“我”是一個叫風子的“問題女孩”,她也喜歡刀子!

姐姐,你是大城市的記者,見多識廣,肯定聽說過一個叫何大草的作家吧?說不定還認識!果真認識,請一定告訴我!我想拜他為師!我還記得他借風子口說過一句話:什麼是問題?有問題的人看沒問題的人,不也全成了他媽的有問題?——真是至理名言啊!盡管我自視看書不少(自然是閑書),可越來越覺得看書愈多,愈有看不完的書。我在這裏最大的快樂就是可以盡興看書。這裏有比學校閱覽室多十數倍的書!

風子在十二歲時有了第一把刀子,十八歲有了另一把,兩把刀子都是她的生日禮物。告訴你吧,姐姐,我得到第一把刀子也是生日的時候!送我刀子的正是阿三。阿三將他最心愛的土耳其獵刀給了我。我激動得一晚上沒合上眼!從此我和阿三有了相依為命的友情。

我還沒來得及問阿三為什麼改變主意,將他最心愛的刀子轉送給了我。有天放學,一個高年級男生突然堵住我。我問他幹什麼,他居高臨下說:我不喜歡和女生打架!我問他什麼意思。他放緩口氣說:聽說你有把好刀子,想借來用用。“你聽誰胡說,沒有!”我丟下話,欲繞道走人。沒想到我的話激怒了他——“好,不給麵子!”他突然吹響了口哨,從暗處一下躥出幾個臉露凶相的大男生。這個時候離學校已經很遠了,路上沒有人,我慌了。可是表麵上還得強作鎮定。有個額頭上長疤的男生突然拉扯我肩上的包。我本能地抵住,蹬起靴子踢他。

兩個人廝打起來。其他男生後退,居然幸災樂禍觀戰。我冷不丁抽出藏在褲袋裏的刀,刀出鞘的刹那,一道藍光閃進眼裏。那男生護住刀柄,來不及作出回應,一個趔趄,跌倒。觀戰的男孩紛紛聚攏過來,手忙腳亂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快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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