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見到身前這個人時,他屬於死胖子的類型,今天站在麵前的人抱電視機的手臂上青筋凸起,頭發留到了耳根,身上穿著件很髒的白襯衫,走到碼頭市場的最後麵,把電視往地上一放,找個石頭,吹走上麵的灰坐下,從口袋裏裏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紅塔山,點了一根煙在那裏悠閑地抽著。
我帶著賽可到他的攤位,假意地擺弄幾下那台彩色電視機,拍拍手上的灰,說:“同誌,電視機怎麼賣?”
他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說:“八百。”
賽可拉拉我的袖子,我沒理,摸了摸電視按妞,說:“這種電視機日本人是丟在街上的貨,他們政府又不準垃圾站收電器,買給中國人正好,算上運費不過六百,您說是嗎。”
他把煙含在口裏,手伸過來和我一握,說:“我叫呂蒙,哥們怎麼稱呼。”
“王喜,喜歡的喜。”我說。
“《黑板》的作者?”
我點點頭,微笑地擺擺手拒絕他遞過來的煙,我不抽煙第七章就講過。
我認識的呂蒙會在這時說。
會抽煙的動物叫男人
“會抽煙的動物叫男人。”
我爽快地接過煙點燃,是我兩世裏第二次抽煙,點煙時我捏著火柴,在火柴盒邊玩個花式點燃,賽可鼓起掌。
呂蒙笑著說:“兄弟在船上呆過。”
二十一世紀,小孩子們用地是ZIPPO,呂蒙玩地是火柴,那手絕活豔羨了我們,是他跑船時學會的,那種一年到頭見不到陸地的生活,什麼東西都被他們玩得很精。
“沒有,有個長輩在船上呆過,學來顯擺的。”
“玩得很熟嘛。”呂蒙說:“電視機就五百五吧。你是名人啊,回去跟朋友還可以炫耀。”
貌似忠厚的笑臉騙過不少人,這電視最多三百,他還是淨賺了,我的目的不為此,拿出一疊十元的人民幣,夾著很多的糧遞給他,現在的糧票是等價與人民幣的地位,呂蒙手抓著一把錢數了半天,數完了,他退還多的一些錢。
我要他幫我把電視送到住處,呂蒙看看我和賽可同意了。
老小子一壁走一壁試圖找賽可搭訕。
“我叫呂蒙,請問女同誌貴姓。”他說。
“賽可,賽跑的賽,可以的可。”
“好名字,聽你的口音象北方人,女同誌,北方哪裏的。”
“內蒙古。”賽可毫無戒心地說。
“噫,我也是內蒙古人,老鄉啊。”
慣用伎倆了,問小姑娘的故鄉,冒充老鄉,反正跑船去的地方多,有些時候比那些小妞更了解她們的家鄉。不過呂蒙這次沒有說謊,他在蒙古出生,大連長大,身為北方人,出人意料的會水,還是橫渡長江那種,讓我很不爽。
“你內蒙古哪裏的。”
“我是呼倫貝爾大草原的兒子,飛得最遠的鷹。”呂蒙挺起胸膛,手沒抓穩,電視機差點摔到地上。
“真巧,我也在那裏長大,還真是老鄉。”賽可樂嗬嗬地說,她都沒有這麼和顏悅色地跟我說過話。
“賽可?賽可————是不是蒙古語裏春天的鮮花,真美,名字是名副其實,實質明歸了”呂蒙還是有點文化,還會用兩三個成語。
賽可低下頭,竊笑地說:“哪有,我生在春天,阿媽應景取得名字而已。”
呂蒙累了,放下電視,坐在路邊休息。賽可把她的手帕給呂蒙檫汗,呂蒙象藏族人捧海達一樣,迎回來。
我抱臂望著他們,心中深深地鄙視,同樣的招數,呂蒙用了整整幾十年,在女人麵前乖如狗,隻是因為過去成功過一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