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七月中旬,是高考的日子。
高考是很多人很多時間裏的希望,過幾十年就變成了很多人很多時間裏詬病的對象。
賈健形容在高考前,中國人是不到長城非好漢,高考後,中國人是不考高考非聖人。由此看來,高考可以類比成死亡,死亡是不可怕,一會而已,可能什麼感覺沒有,過程嘛不會很爽,在加上高考等待開榜時,並非死個透,那就得哼哼了……………………
餘老師尚沒有做聖人的覺悟,欣然地參加高考,令我驚奇地是,MissYu考的竟然是文科。我趕緊問她是不是搞錯了。
“沒錯,就是文科。”餘老師說:“女同誌讀文科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你是……………………”
“數學好對我選的專業更有優勢。”
“老師什麼專業。”我突然後悔問這個。
“經濟…………”
我接著多嘴,說:“是,你不是………………”
“就這樣唄。“餘老師做出這種人生大事的抉擇,象是在吃白菜這麼簡單,忽然換了臉和可怕的語氣,說:“是你建議我讀經濟的嘛。”
我嚇得不敢應聲,餘老師笑著說:“知道怕了,看你的公司是開不成了。”
“但我還是要試一試。“餘老師想開口說話,我知道她一定會嘲笑我還不死心,打斷她要說出來的話,接著講:“機會還會有的,香港那邊,我已經準備行動了,不日就可以看到效果。”
餘老師說:“你跟我說了,不怕我給你漏出去?”
“你不是公司的總經理人嗎?小餘同誌,每年幾萬的年薪,你不要了!”我故做驚訝地說:“我一個人做不來。”
“沒大沒小,你還能做不來?又騙我。”某人原來對我是這麼盲目。
我笑著說:“當然如此,在香港,我準備展望這個世界,你說我忙得過來?”
漸漸地大言不慚了,餘老師瞄我一眼,我沒來得及仔細辨別眼神裏的成分,口裏說:“餘老師,快考試了,去複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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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老師是在68中考試,一家人都來了,比當時我高考時幸福,即便是離家幾步路,我的父母還是不會到場,他們的解釋是既然知道結果,何必要掙紮。
今天送考的人擠在學校門口,餘老師又想抱抱佛腳,我找68中相熟的門衛要了幾個椅子,擺在街旁邊,讓餘伯伯一家坐下了。我們都沒打擾MissYu複習,我瞅見她的卷子上寫滿了題目,這是買彩票的心理,買之前,心裏會想這個一定中,買了後,就又覺得不大可能那麼走運了。
餘老師手上的卷子,在這裏的考生幾乎人手一本。這是《世界月刊》,準確地說應該是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高考衝刺》係列複習資料,是王阿姨通過文化局的關係,找武漢市有名有經驗的老師編寫的一套複習資料,全國獨此一家…………我陰險地把這套資料的發行時間,按到四月份,有心參一腳的人也隻好望塵莫及了。
現在考數學都要和階級鬥爭沾上邊,我們出這套卷子也不能免俗,經常要分黃世仁同誌幾分之幾的田。餘老師正在努力地記整風運動的十次方針,我說:“現在不背書了。”
餘老師還是抓著不放,我隻好按下她的書,說:“餘清佩同誌,停停吧。”
她“啊”了一聲,我笑著說:“不要複習了,沒用。”
“為什麼,我還有一點…………”
“這些你都背過了?”餘老師點點頭,我問:“都記下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笑了說:“你是記住了,卷子上見分曉,現在該是放鬆的時候。”
餘老師還是不想放下書,我不給她,MissYu也沒轍,說:“我好象沒有考過的自信。”
我忽然說:“餘清佩,鄧小平的《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是什麼?”
“實現四個現代化,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無產階級專政,堅持**的領導,堅持馬列主義、**思想……………………”
她緩過神,用手打我,說我壞。我按理閃開了。餘伯伯說就是王喜同誌的話管用。
我又沒膽量說下去了,隻是扯油頭:“附近有水果店,我給你們買點蘋果去。”說完跑去水果攤。
這裏的水果還不用水果票,可以用錢買,不比日本人吃個哈密瓜象過年似。蘋果一斤稍微有點貴,我買了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