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苦載著蔣鈺瑩,筏子逆流而上,終於在醜末時分到了王辛卒家的吊腳樓下。他把蔣鈺瑩扶上梯子,自己留在下麵係竹筏。蔣鈺瑩上了吊腳樓就回過頭說:“你家裏亮了燈,什麼人在家裏?”
“我師父在家裏。”
譚小苦隻顧著係竹筏,當他意識到必須提醒蔣鈺瑩不要嚇著他師父時已經晚了--屋裏立即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後蔣鈺瑩驚慌地跑了回來:“小苦,你師父有癔病嗎?”
譚小苦顧不及回答蔣鈺瑩,慌忙跑進屋裏。燈光下,他發現師父的麵部定格成驚恐萬狀的表情,白多黑少的雙眼瞪得像兩個銅鈴,口裏不停地吐著白沫……
“蔣小姐快幫我打點涼水來!”他見蔣鈺瑩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才想起人家是連吃飯都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他趕忙從吊腳樓下打來新鮮涼水,用浸濕的毛巾反複為師父擦臉……
然而,朱子湘畢竟驚恐過度,早已三魂緲緲、七魄蕩蕩,慢慢地就瞳孔擴大,口鼻全無了氣息……譚小苦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做人工呼吸,但終是回天無力,朱子湘一命嗚呼了……
蔣鈺瑩驚奇地望著譚小苦:“你師父是不是因為我來到這裏才死的?”
譚小苦心裏明白,蔣鈺瑩並不知道是她嚇著了朱子湘……認真想起來,是他害了師父,他不應該把蔣鈺瑩帶回來。帶她回來,也要在事前把情況向師父說明,然後才能讓他們見麵。一個掩埋了的死人突然從棺材裏爬了起來,這本是足夠嚇丟正常人三魂七魄的事,師父回到家裏尚未還過陽來,又讓他看見“女鬼”,朱子湘不被嚇死那才是怪事。
見蔣鈺瑩還在等著他回答,為了心愛的人不背思想包袱,譚小苦說:“我師父的死跟你沒有關係。”
善良的蔣鈺瑩偏偏不依不饒:“那他是怎麼死的呢?”
譚小苦說:“你不要問為什麼,總之我師父的死跟你沒有關係。”
“小苦,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這是我願意的。”
“你師父的遺體怎麼處理?要不我讓父親給一筆錢厚葬了他?”
譚小苦苦笑:“你真是個傻妹妹,如果你回去,你父親馬上就會變成死人。我們這些人天生就是賤命,我會有辦法的。”
譚小苦尋出工具袋,把朱子湘裝入袋內,再綁上石頭從後窗扔下赧水河……蒙蒙星輝中,看著師父漸漸沉入水底,譚小苦心想:玩刀的死在刀下,玩槍的死在槍下,師父是膽子最大的盜墓賊,他被嚇死正應驗了冥冥中的宿命。
水葬了朱子湘,蔣鈺瑩又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覺悲從中來,她問譚小苦:“我家裏人真會接受我嗎?”
從內心來講,譚小苦還真是希望蔣家不要接受蔣鈺瑩,那樣他就有希望和她在一起。但是,他的良心和他對蔣鈺瑩的愛提醒他--她要想幸福,就隻能回到家裏去。遂道:“如果你家裏人是真心地愛你,他們不僅會接受你,還會喜出望外--畢竟失而複得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我家裏人是真心愛我的。”蔣鈺瑩放下心來。這一點她從一件事上感覺到了--當初,未婚夫蕭鵬得了怪病,父親知道後為了女兒的幸福,毅然悔婚。後來她病了,蕭鵬的怪病痊愈,父親又資助蕭家渡過難關,為的就是能夠挽回這段婚事。她認為,天底下除了愛情,就隻剩下親情最偉大。在大多數場所,其實親情又比愛情更可靠。
譚小苦說:“你先好好休息,等天亮後我就到你家,用故事的形式啟發你的父親,再問他,如果這類事發生在他的身上怎麼辦。”
蔣鈺瑩點頭:“這樣最好,隻是又要麻煩你了。”
譚小苦深情地望著蔣鈺瑩:“你總是客氣,什麼時候你會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所有付出呢?”
“小苦,你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你在裏麵躺了大半天一定很餓,我去幫你煮點東西吃。”
經譚小苦一說,蔣鈺瑩真就有了餓的感覺。譚小苦下到廚房,找遍了每個角落,才找到了五枚雞蛋,就一鍋煮了,也不知味道如何,蔣鈺瑩本是嫌山珍海味乏味的主,五個雞蛋竟然被她一掃而光。
外麵的狗叫聲歇了,取而代之的是雞叫。譚小苦讓蔣鈺瑩睡床上,自己則坐在椅子上打盹。
天亮了,譚小苦驚醒過來,他來到床前撩開蚊帳--見蔣鈺瑩睡得安詳,就偷偷欣賞起來……街上有了行人的動靜,譚小苦不敢再耽誤時間,就戴了闊邊草帽從吊腳樓下到竹筏上,準備順流而下再從玉帶橋那邊繞道去蔣家大院……
劃了沒多久,就發現後麵有一條烏篷小船,一艄公背朝著玉帶橋方向搖動著櫓……兩條船並行到玉帶橋腳下,譚小苦把筏子靠了岸,沒想到那烏篷船也靠了岸,他尚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船上突然躥出一條蒙麵矮漢,不容分說躥將上來,手中舉起一條大麻袋罩將下來,譚小苦隻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