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與卿靖出了百花樓,已是亥末子初時分。雖是南方,迎麵吹過一陣小風,吹動身上薄衣,依舊是透骨的寒冷。街上行人早散,上弦月早已升起,月明星稀,照在青石板鋪就的幹淨街道上,耳邊傳來琴聲叮咚,簫聲陣陣,夾雜著不知名的淫靡小曲兒,顯得空曠的長街愈加寂寥。
外邊楊夢凡找來的馬車依舊等待著,見二人出來,與其他車夫聚在一起擺龍門陣的車夫慌忙迎了上來,躬身侍命。上車時,卿靖卻拽了拽和珅的袖子,低聲道:“這麼晚了,一個人坐車……我……我怕……”
借著燈籠發出的柔和光線瞧去,她的臉上此刻哪裏還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嘴巴扁著,小臉兒通紅,看的和珅一笑,腦海中猛然掠過後世的某個場麵,不禁點了點頭:“怕還不好說,跟我坐一輛車便是了。”說著話攙住她的胳膊,扶著她先上了車,這才縱身躍上。
車廂寬敞,坐兩人綽綽有餘。上車後和珅發現卿靖緊靠著右邊坐著,便在左邊坐了,這才放開門簾,吩咐車夫趕車。
門簾一放,車內猛的一暗,便聽車夫“駕——”的一聲長喝,皮鞭虛空一甩,發出清脆的“啪——”聲,車輪滾滾,已是往前行了起來。車廂內密不透風,聞著卿靖身上發出的幽香,和珅隻覺渾身一陣燥熱,不禁將旁邊窗戶的簾子掀了起來。
“那個範雯雯老看你,不會是看出什麼破綻來了吧?”卿靖也不知道方才為什麼要跟和珅同行,此刻覺得氣氛尷尬,便沒話找話。
“你都知道了吧?春梅是怎麼跟她說的?”和珅對這個問題其實挺關心,順口問道,接著又問:“她沒說為啥跑江南來嗎?一個十六七的毛丫頭,出門在外的……那個介休範氏的女公子又是幹什麼的?她倆怎麼走到一起了?”
“我就問你一句,倒引出你這麼多問題!”卿靖撲哧一笑:“放心吧,春梅機靈著呢,說原來是跟著欽差大臣的,遇到了你,被送與你做奴婢……這丫頭也真是好樣的,為了找你,連家裏都沒說,偷偷就跑了出來,幸虧在德州碼頭上遇到了那個範小姐,不然一路南行,指不定出什麼岔子呢?至於那介休範氏嘛,我跟著孟蟾久了,倒聽他說起過,乃是皇家扶持的皇商,打從康熙爺時期就跟朝廷做買賣了,家大業大,富可敵國,本是一等一的家族,這些年不知道因為什麼,居然開始走下坡路,大半的生意,倒是都由這個叫範曉彤的打理,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才女。前頭沒見過,我還以為長的不定啥樣呢,想不到今日一見,居然這麼漂亮,可惜了……”
和珅知道卿靖可惜什麼,歎息一聲道:“要不說‘紅顏薄命’呢,那楊希凡比她大了至少十多歲,長的還行,說話辦事也挺穩重,偏偏卻是段成功的小舅子,眼瞅著就是……她父親將其許配給楊希凡,估計也是出於利益上邊的考量,這一受牽連……唉……”
卿靖雖然對於和珅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完全清楚,大體上也知道一二,聞言跟著和珅歎息一聲道:“是啊,自古以來,女人便是這樣,好了未必有功,出了差池,便是罪大惡極。真要如你所說,雖然未必送命,在她們範家,恐怕也就再無容身之地了……你說,什麼時候女人才能像你們男人那樣呢?”
“女人也有厲害的,比如那武周武瞾(zhao),一代女皇,能讓男人羞憤死!”和珅順口道,心說到了後世,女強人多的是,女權運動搞的轟轟烈烈,別說男女平等了,男人的地位在某些時候甚至不如女人。
“武則天?別忘了她當皇帝時人們說啥,‘母雞啼鳴,家敗人亡’,好聽的麼?我也就是想想罷,大爺您……”
“行了,什麼大爺不大爺的,以後沒人的時候,叫善寶就是,整天大爺的叫著,我都覺得被叫老了!”
卿靖咯咯一笑道:“你才多大,就老了?那我這樣的不得自殺去?正是龍精虎猛的時候,晚上折騰的……今兒個春梅不在,我看你怎麼……”說到這裏忽然覺得話題實在曖昧,連忙住口,卻已不及,隻覺臉頰發熱,幸好車內黑咕隆咚,慌忙低下頭,再不敢出聲。
和珅比不得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本是平常男子,穿越以後,又正是年輕火力壯的年齡,聽著卿靖這似調笑又若勾引的話頭,同乘一車,不免小腹生火,身上愈加燥熱,便打著窗簾,也有渾身冒汗的趨勢,心知略一伸手,便可摸到身邊佳人,對方出身,恐怕未必會反抗,沒準兒半推半就之下……想到情熱處,呼吸都粗重了起來,身下更是支起了帳篷,口幹舌燥道:“姐姐還不一樣,那孔冥說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姐姐獨身一人……”
“自從京城別過孟蟾,我可不就是獨身一人了麼!”卿靖是過來人,自然察覺了和珅的異狀,心中騰騰亂跳,臉似火燒一般,隻是不知為何,卻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說完自己都愣住了,腦海中浮現高杞的身影,想起自己與他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忍不住喟然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