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辨案情君臣議人事(1 / 2)

劉統勳一說“江南”二字,傅恒便加上了小心,現在聽乾隆吩咐,反而並未急於去拿桌上的奏折,而是衝於敏中微微一笑,等他先從桌上拿起一本奏折之後,這才上前。

其實事情簡單的很,也明顯的很——知府母親大壽,下屬同僚賀禮湊份子,也算人之常情。除了所受賀儀多了些,這才讓這件事顯得不尋常了起來。

幾位軍機大臣都是久曆宦海的老人兒,下頭官員的貓膩一清二楚,自然明白這樣的事情屬於那種“民不舉官不究”的範疇——都收禮,你不收?顯著你清白麼?

不過若說和珅福康安辦的錯,卻又滑稽了——做個壽,便能收八萬兩紋銀?快能抵得上一個中等縣一年的財政收入了,這不就是**裸的貪汙受賄麼?值此乾隆帝振奮吏治刷新腐敗之時,這樣的把柄被和珅與福康安抓住,那位徐大昌起碼政治上的前途已經可以判死刑了,至於能不能活命,還得看乾隆的心思。

傅恒與於敏中在看折子,乾隆便將目光瞧向劉統勳。

劉統勳毫不畏懼的與乾隆對視一眼,躬身道:“這事容易分辨。徐大昌以母做壽之名義,行收受賄賂之事實,國法難容,應押赴京城,交三法司審理,明正典刑,以明綱紀!”

“延清公說的有理,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不殺難以平民憤,”於敏中眉頭微微皺著,將手裏的折子輕輕放回炕桌上,叩頭道:“至於其餘官員,微臣之見,好似不宜牽連過眾……”

“和珅與福康安呢?蘇子光折子上說他倆‘小題大做,滋擾地方安寧’,這事你怎麼看?”乾隆打斷於敏中的話,麵無表情的問道。

於敏中卻從乾隆的語氣中聽出了他的憤怒,心中暗惱底下人不懂事,隻是事到臨頭,不得不發,隻得硬著頭皮說道:“蘇子光的折子,說的確實過了些,不過微臣想來,也是一番公心。高製台總督兩江以來,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安樂,便是莊有恭巡撫江蘇,政務民事上也極有建樹,和珅與福康安此舉,雖說也是出自公心,不過微臣細細思量,怕也與年輕人立功心切有關。地方的事務,還是應該交與地方官員處理為好,都沒通氣兒,一舉抓了二百多文武官員,地方震動也是有的。此事還是應當稍作懲戒一番,起碼不能賞功,不然日後外放的欽差全都爭著插手地方政務,事情就不好辦了。”

乾隆狹長的眼睛掃了於敏中一眼,見其滿臉懇切,一時間也無法分辨他的話究竟是出自公心,還是出自私意,便問傅恒道:“春和,你怎麼說?”

傅恒是少數幾個知道和珅與福康安此次南行真正目的的人,看過折子之後,心中所想幾乎與和珅當初的見識無異,雖也暗恨於敏中跳出來為高晉莊有恭說話,卻不好當麵反駁,微微一笑道:“和珅是我的義子,這事兒也瞞不過大家,福康安更不必提,這事按道理來說我是應當回避的,不過既然主子問到了,奴才便說說奴才的看法。重棠說的有理,和珅與福康安此舉確實有些孟浪了,不過奴才所慮的卻非是江蘇官場之動蕩,而是更南邊的雲貴。劉藻貪權冒功,致使失地傷兵,實則是喪權辱國之舉,咱大清的麵子其實已經丟了。現下無論派誰署理雲貴總督,當務之急,是收複失地,拿回麵子。當此戰事一觸即發之際,其它事物便顯得微不足道了些。奴才覺得,一切還是應以戰事為重,徐大昌的案子不宜多做牽連,那樣的話,將會引起朝廷極大的震動。各地督撫,全國官吏也會惶惶不安。如此一來,人人自危,誰還肯去想前線的事?所以,奴才的意思,隻誅首惡,其餘涉事官員,認罪寫折辨,記過處分,吏部記檔,若有再犯,嚴懲不赦!”

劉統勳欽佩的看了傅恒一眼,躬身道:“春和這是老成謀國之言,重棠說的也有道理。微臣覺得,徐大昌罪無可恕乃是定的,倒是那江寧知府乃是要缺,不可一日無主,還該尋個合適的人,早日赴缺才是!”

“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乾隆笑著,狹長的眼睛中,卻透著一絲淡淡的玩味之意,一邊盤腿坐回炕上,拿起桌上的折子欣然提筆,口中說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昭德(高晉的字)與容可(莊有恭的字)禦下不嚴,朕就暫時不追究了。他倆的折子留中不發,將來述職時,朕再與他們好好談談。徐大昌就地革職,押赴京城審理,延清,你負責他的案子。至於其餘官員們,就依春和方才說的辦理。”

說著話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個蘇子光嘛,就像重棠說的,也算一片公心,不過他身為禦史,此折乃是分內之事,就不賞功了,此事吏部記檔,待考功之時,再行嘉獎不遲。倒是那江寧知府,你們說說,可有合適人選?”

其實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還真不放在這些軍機大臣的眼裏。不過江寧與其它州府不同,乃是先朝國都所在地。自滿清入關以來,曆任皇帝都很重視這個地方,兩江總督府,江寧織造府,都在江寧。所以,就給這個地方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政治色彩,江寧知府,便也成為了要缺之中的要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