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論案情父子窺帝心(1 / 2)

“主子爺聖明燭照,”傅恒挨著和珅坐到床上,蹙眉說道:“跟著這樣的主子,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但凡你有才能,主子總不會埋沒了你,不至於讓人懷才不遇,遺恨終生。壞處也不少,君上太過聰明,當臣子的就得時刻警惕,越是近臣越是如此,不敢有絲毫的放鬆,終日戰粟,也免不得出點岔子。偏偏萬歲爺眼裏揉不得沙子……”他說著一歎道:“知道麼,主子把高恒的案子交給我了,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憑良心說一句,這案子燙手啊!出兵放馬,治國參政,我從來沒有怵過,偏就於這刑罰斷案之上,真是我的短板……有時候想想,我還真是佩服延清,別管多麼棘手的案子,到了他的手上,方方麵麵,絕對照應的周全,還能換一頂大公無私的帽子,這樣的本事,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到。”

和珅這才知道傅恒憂慮什麼,聞言一笑道:“義父何必憂讒畏譏至此?這案子明擺著的,要想方麵都不得罪,一句話,誰的罪誰領,別糾纏,別牽扯,高家樹大根深,又有魏佳主兒背後做靠山,不是一件事兩件事能夠扳倒的,再者一說了……”他看了看傅恒的臉色,發現他專注的聽自己講話,不由得到鼓舞,想著居然可以跟乾隆名臣傅恒談論政事,勁頭更旺,連肩膀上的傷痛都丟到了腦後,繼續說道:

“富察一脈打從聖祖起至今,榮寵不減反增,尤其到了萬歲爺這裏,因為孝賢皇後的緣故,對咱們家更是看重,這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不過,樹大招風啊!義父你也常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近來我也常常琢磨其中的道理——地位越高,越不能張狂,低調些,恭謹些,即不招人嫉恨,還能有讓人刮目相看的機會。越猖狂,掉下來的時候,摔的越疼。高恒就是如此。他以為他是國舅,他要入主軍機了,便得意忘形了,殊不知世事難料,變數往往就發生在那些平日裏不起眼的小人小物上。”

和珅停下歇了一下,見傅恒瞑目沉思,繼續說道:“這些事其實義父比我看的清楚,我隻是想說,無論任何一個朝代,黨派之爭都是存在的,也是君主樂於見到的,甚至縱容的,比如聖祖時期的明珠與索額圖,先帝爺時期的張廷玉與鄂爾泰,再比如您?義父,您好生想想,您位居軍機首輔,至今多少年了,朝中可有能夠與您抗衡的人物?居安思危,其實,您的地位已經很危險了啊……”

和珅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傅恒悚然而驚,以前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謎團突然被解了開來——主子爺為什麼對自己忽冷忽熱呢?尤其是近年以來,按和珅說的,那是君主的疑心作祟啊!朝中的大臣誰的力量最大,不外乎自己,劉統勳,阿裏兗等,當初為什麼將能力並不如何出眾的於敏中放入軍機處?還不是因為他是當初高斌一手提起來的,是高佳氏的中堅。這次對緬甸的戰事為什麼不派年富力強又作戰經驗豐富的明瑞而是派了楊應琚?也是因為他是高佳氏的人嘛。主子這是給自己培養對手呢,可恨自己妄讀了那麼多曆史,更可恨自己枉信了弘曆的真情……

和珅見傅恒神色變化不定,半晌不語,連忙寬慰道:“義父莫要憂心過甚,身在局中而已,‘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麼!主子爺未必就是信不及您,沒準兒是出於保護您的心呢。真要厭了您,扒您的官服摘您的頂子,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何必如此麻煩。‘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初主子賞我三等侍衛,我非要降一級,弄個藍翎侍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出頭椽子先爛麼,我都懂的道理,主子會不明白?”

“所以嘛,”和珅總結似的說道:“主子將高恒的案子交給義父,除了有考量的意思,也自有一份信任在裏麵——該怎麼查就怎麼查,千萬別牽連太廣就好,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