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九狐疑的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荷包,就好像裏麵會突然飛出一支箭矢暗害他似的。
“杏脯?”
他有些意外,煙灰色的眼眸不著痕跡的亮了亮。
也是巧了,他最愛吃的便是杏脯。
嘴裏的酸苦彌漫不去,他懷疑的打量著儒雅的男人,見對方神情溫和,不知為什麼,看著竟有幾分親切,不禁有些猶豫。
這老頭看起來就不是個好人,他給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放心。”韓忍笑眯眯的道:“我要害你,用不著下毒。”
說得也有道理。
荼九雖然嘴裏罵鍾應栩下毒害他,可心裏是清楚的,以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方就算光明正大的殺了他,也不會有人指責什麼,說不定還會普天同慶,皆大歡喜。
既然如此,這人的手下給的東西,應該不會投毒吧?
小心的捏了一粒杏脯塞進嘴裏,清甜之後便是回酸,總算是壓下了藥湯古怪的味道。
見青年被酸的眯了眯眼,韓忍不禁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是你孩子,阿妍。
他不僅與你眉眼相似,喜好相同,就連被酸到時的表情,也與你並無二致。
鍾應栩也忍不住柔和了神情,這家夥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任性嬌縱,卻又不乏可愛之處。
眼見青年一粒一粒的塞著杏脯,韓忍張了張嘴,想要問問對方,可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想問問,那女子到底是怎麼死的,也想問,她有沒有提起過一個人……
可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同新帝一起,被翻臉不認人的青年趕了出來。
“陛下。”
他垂頭拱手,語氣緊繃:“陛下所猜測之事,便交由韓某來查罷?”
“這是自然。”
鍾應栩正色道:“我這邊也會在宮裏徹查的。”
“本不該勞陛下費心。”韓忍感激之中,又有幾分愧疚:“無論荼九經曆了什麼,他作惡許多,殺人如麻總是事實,陛下願意留他性命,韓某便感激不盡了。”
“可韓某一人之力終歸有限,不得不厚顏領受陛下好意,麻煩陛下百忙之中,處理這等毫無意義的舊事。”
“應該的。”
鍾應栩坦然道:“韓先生從小教導我長大,如同父親一般,不過是查明塵封的真相罷了,算得什麼費心。”
“何況,這也並非毫無意義。”
他輕歎一聲,有些悵然:“無論荼九做過什麼,如果他曾經也是一個受害者,我自然要還他一份公道。”
“這與他是否作惡,並不相幹。”
韓忍欣慰的打量著身量高大的男人,忍不住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眨眼間,那個會偷偷逃課的少年,也長成了明君的模樣啊。”
“公正,寬仁,有決斷,有情義……”
他神情悵惘:“我當年決定出走邊關,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
“先生謬讚了。”鍾應栩已經年過二十四,卻仍舊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是先生教得好。”
“不,是陛下學得好。”
師生兩人沉默片刻,不由相視一笑,隻覺得從打進皇城後,那莫名出現的隔閡突然消散了。
君臣之前,先是師恩似海,親如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