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檀案上鋪了一軸畫卷,桃花灼灼,落英繽紛,樹下依偎著一對璧人。
女子貌美絕世,男子俊秀儒雅,兩人對視間,是遮掩不住的溫柔的情意。
韓忍顫著手,撫上女子昳麗的眉眼,忍不住渾濁了淚眼:“阿妍……”
文英無聲一歎,在男人壓抑的哭泣中轉身避了出去。
他於院中負手而立,仰望碧空中變幻的雲團,漸漸的,那雲仿佛有了眉眼形狀,它眸光泠泠,眼角卻帶薄春,他便苦笑著閉上了眼。
不能想。
不敢想。
想也無用,又何必去想……
“文丞相,韓某失禮了。”
韓忍整理好情緒,才小心的收好畫卷,抱著它來到了外室。
院中垂首獨立的文英回過神,轉身走了回來:“無礙,韓先生是性情中人,見了故人難免動念,算不得失禮。”
“文老丞相怎麼會有我贈與阿妍的畫?”韓忍與對方分坐兩側,忍不住開口詢問。
當年他二人情同意和,雙方父母也已經定下婚約,三書六禮,隻等婚期。
偏偏,大婚前兩月,他忍不住跑去見阿妍,受不住對方的哀求,帶了她去逛燈會……
“二十年前,先帝喜愛微服私訪,在燈會上對一女子驚為天人,一見傾心。”
文英歎息道:“便不顧她有婚約在身,強行把她帶回了宮中,下旨封為宸妃。”
“家父屢次上書諫言,先帝卻置之不理,更是以宸妃的家人威脅其就範……”
宸妃不得已之下,隻能妥協,幽居深宮,鬱鬱寡歡。
老丞相在宸妃被帶回時,曾被她扯住衣袖求救,知她並非傳聞中霍亂綱常,貪慕榮華的平民女子。
他沒辦法阻止先帝的行為,為此一直心懷愧疚,得知先帝打算降罪宸妃的未婚夫婿韓家,他便提前讓人去通知一聲,想讓他們闔家隱居,暫避風頭。
可他還是遲了一步。
聽聞韓家二老因謀反闔家入獄,獨子韓子穆因之前入京討公道而逃過一劫,卻也在路上失去了消息,不知所蹤。
宸妃的父母因女兒之事臥病在床,又得知老友一家受了牽累,竟判了株連九族的大罪。
他們愧怒交加,沒撐多久,便在韓家行刑前兩日齊齊咽氣,撒手人寰。
因先帝一己私欲,害了兩家無辜之人近百,老丞相得知這些消息,心裏又怎能過得去。
可他到底隻是一屆臣子,既不能叫死人活過來,也不能把手伸到後宮照顧對此一無所知的宸妃,便隻能日複一日的抱著這份深沉的愧疚,直過了十年。
先帝喜新厭舊,當年不顧一切要得到的人,到了手後,不過一年便把這個總是愁眉苦臉的美人扔到了腦後。
好在宸妃入宮一年便誕下了九皇子,雖然失寵後母子兩的日子過得略顯寒酸,但不愁吃喝,不用時常應付厭惡的皇帝,宸妃反而心情好了許多。
“十一年前。”文英神情恍惚,垂著眼眸道:“先帝為先太子大辦十五歲的生辰,我多吃了幾口酒,便想去殿外吹吹風,也就是那天,我遇到了將將八歲的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