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還有勇氣去質問程鬆坡,聽他惡狠狠地說:“我就是玩
你,怎麼樣?你要不是她的女兒,我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十年前她還有勇氣反駁說:“你在說氣話,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十年的時間夠讓上海的房價翻幾番了,更何況人呢。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在程鬆坡房裏看到一個女人而已,既非
捉奸在床,也沒有拉拉扯扯。陸茗眉居然就這樣驚慌失措地逃出來了,無他,看到程鬆坡在笑而已。笑得很開懷,那是陸茗眉從未在程鬆坡臉上見到過的笑容,
她認識程鬆坡的那些年裏從未見過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程鬆坡從未發自內心地笑過。認識程鬆坡時他還是個嚴肅且固執的少年,陸茗眉則因父母
離婚無人管束而整日無所事事無事生非。學校老師也沒法管她,倒不是老師不負責,而是她父親給學校捐過款,老師們都知道這是個惹不起的孩子。手頭拮據的時候她就帶人去收保護費,低年級高年級的都一網掃盡。沒有人敢惹她,碰上這種小地痞流氓隻能自認倒黴,找老師也沒用,隻會換來進一步的報複。
在程鬆坡那裏碰到例外,搶他兩塊錢像要他的命一樣,他很堅持地要陸茗眉把錢還給他。她隻覺得這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便動手教訓他。那年陸茗眉正好在租書攤上翻到一本叫《少林功夫》的書,厚厚的一大本,蛇拳虎拳鶴拳的圖譜應有盡有,她跟著練了兩招,剛好找人試手。
誰知程鬆坡一個擒拿手把她狠狠摔在地上,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功夫,後來她給它取名叫擒拿手。他把她摁在地上,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好像她不是搶了他兩塊錢而是他的殺父仇人。她打不過就開始耍賴,以為男生總該有點風度,不和女人動手。程鬆坡卻不理不睬,隻狠狠地摁住她,眼中的怒火是無聲的警告。
直到他們後來分開的時候,陸茗眉才明白,為什麼十七八歲的少年,會有那樣堅毅頑強的眼神,會有那樣深入骨髓的仇恨,會像捍衛生命一樣捍衛他的兩塊錢。
那時什麼也不明白,隻知道打架打輸了,就要練好後再來報仇,幾次三番,在程鬆坡手上摔得灰頭土臉。他單手就把她打得滿地找牙,絕不因她是女生就手下留情,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一句。
最後一次,她被程鬆坡鎖住雙臂,反吊在高中樓二樓的走廊欄杆上。程鬆坡目光冰冷,聲音寒涼,“保證再不來騷擾我,我就拉你上來,否則我鬆手,讓你掉下去摔死。”
陸茗眉整個人被吊在欄杆上,腳不沾地,隻一雙胳臂被程鬆坡攥住。其實她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然而不知為什麼,在程鬆坡威脅要鬆手摔死她的時候,忽然生出一股“人生自古誰無死”的豪氣來。
她大剌剌地笑著說:“我叫陸茗眉,茗茶的茗,眉目的眉,你叫什麼名字?”
就算死也好,也要做個明白鬼吧。
也沒什麼,那天父親再婚而已。
繼母後來對她也還算不錯,隻是當時,陸茗眉滿腦子裏都充斥著種種佛口蛇心的繼母故事。
至於生母,誰知道她此時此刻又在給哪位大人物做訪談呢。
不知道若此時此刻死了,父親和母親會過多少天才知道,會不會哭?
想是這麼想,卻怎麼也沒料到,程鬆坡當真鬆了手。墜落前的最後一刻,她驚愕無比地瞪向程鬆坡,程鬆坡卻似乎比她更震驚。他匆匆地從樓梯跑下來,萬幸她隻是從二樓墜下來,掉在教學樓前的花壇裏,腳踝脫臼,別無大礙。程鬆坡脫下外套,把袖子揉了揉就塞進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