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十月的北京,秋色漸濃,康熙回京後不久便遷到暢春園居住,我和元春也隨德妃前往。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方便下次訪問www。jlgcyy。com德妃照例還安置在澹寧居的側殿,這暢春園雖是平地造園,卻水源充沛,園中建築大都臨水而建,離澹寧居側殿的不遠處,就臨水植了許多株芙蓉,此時正是木芙蓉盛開的時節,遠看竟是一片春色,要不是偶爾乍起的秋風,真讓人恍然還身處初春。我每次到茶房沏茶,回來路過它時都忍不住流連忘返,前些日子這邊開了一片粉芙蓉,今個發現又開了幾株白芙蓉,一朵朵嬌豔欲滴的花兒簇集在那喬木枝頭,頗有些牡丹的風姿,卻因臨水而生,照水而開,又比牡丹多了幾分瀟灑。我彎下腰,伸手抬起一朵,想湊近聞聞香氣,就聽身後一人笑道:“喜歡就摘唄,你婆婆媽媽的看什麼呢?!”一聽這笑聲,三分爽朗中透著三分傲氣,除了十四還能是誰?我頭也沒回,微笑道:“我舍不得摘啊!”話音未落,一支手打橫伸過來就要掐這花,我忙伸手,‘啪’的一聲拍開他,扭頭嗔道:“它好好的在這兒,礙著你什麼了?!你非要摘它!”十四一邊收回手,一邊滿臉委屈道:“你這人!明明自己喜歡,我幫你摘了,你又不樂意!”說著側身,扭頭向後說道:“你說這人是不是不講理!”我直起身,往他身後望去,原來是四爺站在他身後。他靜靜的站在那裏,臉上依舊雲淡風輕,身上還是那襲青色長衫,秋日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著他腿旁那株白色芙蓉,在他衣襟上映下深深淺淺的花影,我微微一怔,腦中忽然浮現出‘千林掃作一番黃,隻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看來卻是最宜霜。’這四句詩來。十四一旁笑道:“有花堪折直須折,就算你再怎麼不舍,它還是會凋謝,倒不如把它摘下來放在瓶裏,這樣也算一舉兩得!”我回過神來,笑著搖頭道:“它在這兒雖然會凋謝,但也算化作春泥,要是在花瓶裏凋謝,那能叫做什麼呢?”他一愣,又要張口,四爺淡笑道:“好了,你哪裏辯得贏她?”我扭頭瞧他,他黑眸似笑非笑瞅著我和十四,我忽然想起那日在百花坡和他的爭執,不由垂下眼,隻聽他問道:“你是要去茶房麼?”我點頭,他揮手道:“那你快去吧。”說罷,轉身朝前走去,十四對我聳了聳肩,我笑著回他一個鬼臉,他瞪我一眼,忙跟在四爺身後往前去了,我笑著與他揮揮手,看著他倆漸行漸遠,心裏想起十三,這些日子在園子裏還是沒有見到他,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一路回到澹寧居,遠遠就見元春坐在回廊底下,我悄悄進房間放下茶壺,見德妃斜靠在榻上閉目養神,銀春和冬晴都守在屋裏,便又輕輕退出屋,走到廊下,見元春手裏正拿著繡花繃子,繃子裏繃了塊白帕子,卻不見她下針,我忍不住一笑,這個丫頭又在發愣!我伸手將繡花繃子一把搶去,邊在她眼前搖晃邊笑道:“你不在房裏伺候著,怎麼跑到這裏繡花來了?”她吃了一驚,抬頭見是我,起身便來搶帕子,嘴裏笑罵道:“我不說你偷懶,你倒找起我的不是來了?!快還我!”我笑著把繃子遞給她,順勢坐在回廊欄杆上,笑道:“給你就給你,反正你是沒心思繡的!”她往我身旁一坐,抿嘴笑道:“你又知道了?誰說我沒心思繡了?!”我幫她穿線仞針,笑道:“這塊帕子也不知繃了多少天,到現在也是一針未動,還說你不是沒心思?”她一怔,緩緩放下手裏的帕子,我瞧她柳眉微皺,眼光卻不知落在何處,心裏不禁想起胤禛說的話‘這宮裏也容不得我想要什麼!其實又豈止是我?十三弟,太子,就連皇阿瑪也未必都能事事遂心!’是啊,這宮裏有誰沒有心事呢?誰又能事事如意呢?別說她了,我又怎樣呢?正想著,她在我手臂上擰了一把,微笑道:“這會是誰走神了?”我回過神來,側臉瞧她,她垂下眼,笑道:“我不曉得繡什麼好,不如你給我畫一副花樣吧。”我想了想,點頭笑道:“這會兒芙蓉花開的正好,我就畫芙蓉給你作花樣,好不好?”她笑點頭道:“剛才主子嫌屋子裏人多氣雜,我才出來,這會你既回來了,我們也該進去把銀春她們換出來。”我點頭,起身隨她一起回房。天氣一天涼似一天,轉眼便過了霜降,宮裏也漸漸有了蕭瑟之意,倒是殿外的芙蓉,秋風中依然開的燦爛,難怪古人說它是‘美在照水,德在拒霜’。早上伺候德妃用了早膳,銀春和冬晴在外間伺候,我和元春守在裏間,德妃坐在榻上,手裏翻看著佛經。細想這些日子,十四常來給德妃請安,相比之下,四阿哥來的少些,聽說康熙把暢春園北邊的一座園子,也就是圓明園,賜給了他,想必這些日子光這園子就夠他忙的,更何況他現在是雍親王,要處理的事務恐怕比以往更多。正想著,忽聽外間銀春一聲喊:“四阿哥到。”話音剛落,就見他從外間邁步進來,走到德妃榻前給德妃請安,德妃放下書,微笑道:“坐吧。”我上前沏茶,德妃說道:“外邊風大,你去沏些滾滾的茶來。”“是。”我轉身出屋往茶房走去,茶房我常去,那裏的王公公見我來了,不由分說便拿出茉莉花茶,我笑道:“這是給四阿哥沏的茶,不是給娘娘的,換別的茶吧。”王公公點頭笑道:“姑娘請放心,咱家心裏有數。”說罷,拿了蒙頂甘露放在壺裏,又用滾燙的水沏得了,用厚帕子墊在壺底遞給我,我忙道謝接過。回到澹寧居,隻見銀春和冬晴站在門外,左右一瞧,卻不見元春身影,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兩步進屋,元春正站在外間,我疑惑的與她對視,不由放慢腳步,平日四阿哥來給德妃請安,銀春和冬晴在屋外守候也是常有的,但這會怎麼元春也被打發到外間來了?她眼神平靜,衝我微一頷首,我放下心來,忙三步並作兩步進內間,走到桌前給德妃和他分別倒上一杯茶,然後福了福身子便無聲退了出來。退到外間,我與元春一邊一個默立著,裏間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隱隱約約,聽不真切,我不禁越發好奇起來,不知他今兒有什麼要緊話要對德妃講,平時他娘倆很少說悄悄話。想用眼神詢問元春,她卻皺眉噘嘴的提醒我別走神,小心當差,我瞧她這副怪樣,忍不住就想笑,忙低下頭整整表情。不一會,四阿哥從裏間走出來,德妃吩咐我送他出側殿,我俯身行禮後跟在他身後往殿外走去。眼見離德妃屋子有了一段距離,我加快腳步與他並行,他腳下不停,步子卻放慢了些,我走在他身邊,低頭見地上我倆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心中一笑,見四下無人,一手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一手指著地上的影子想讓他看,卻見他一臉冷清,漆黑如玉的眼中似乎還有些許不耐,順著我指的方向隨意的一瞥,然後又自顧自的朝前走去,我愣了愣,默默跟在他身後走了一陣,到了芙蓉花旁,我停住腳步,問道:“出什麼事了?”他轉過身,淡淡的瞧了我一眼,複又低下頭去欣賞眼前的芙蓉花,我無奈搖頭,上前一步道:“你自己說我們之間要開誠布公,要”他抬起頭,眼裏有些懊惱,我瞧他這樣,忍不住有些好笑,輕笑道:“別怪我現世報的太快,誰讓你要板著臉的?”他瞪我一眼,抬手揉了揉下巴,仿佛不相信自己這會正冷著張臉,我見他這個有點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也不禁宛爾。一陣秋風吹來,身旁的芙蓉花枝葉飄搖,我抬手撫了撫耳邊的碎發,他靜靜的瞧了我一眼,說道:“我方才問額娘,對你有什麼安置,雖說你是選秀進宮的,但在額娘身邊作宮女伺候也有五年,也該放你出宮去”我抬眼瞧他,難道他們剛才就是談論這個?轉念一想,若是談這個,卻犯不著讓屋裏的丫頭都退出去,不由臉上微微發熱,歪著頭,笑問道:“娘娘怎麼說?”他見我這樣,搖頭笑道:“難怪十三弟說你是女兒身,男兒心,你啊!”說著,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什麼時候見你害臊過?!”我臉上越發熱了起來,嘴上卻逞強,笑說道:“他什麼時候又在你麵前編排起我來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他笑意盈盈的瞧著我,我再逞強,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低著頭假裝看眼前的芙蓉,他微笑道:“這會知道害臊了?!”我不好意思抬頭,隻能側耳聽著,他又說道:“我已向額娘說明我們兩情相悅,你回去之後,她自然要問你,你隻管實說,表明心意就是了,我瞧額娘對你還是很看重的,應該會答應。”我扭頭瞧他,問道:“你這是已經做了決定還是在征求我的意見?”——這兩天忙著麵試,還不曉得中不中,唉~嗬嗬,感謝大家的支持,尤其是一萼紅的支持^_^大恩不言謝,大家一起加油啦^_^——他凝視著我緩緩一笑,卻笑而不答,隻是彎腰掐了朵粉中泛白的芙蓉遞給我,我伸手接過,他又瞧了我一眼,便轉身朝前走去,眼看他走到宮牆盡頭的轉角處,卻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對我招手笑了笑,我對他做了個鬼臉,轉身朝德妃殿內走去。回到德妃屋內,銀春和冬晴照舊守在屋外,元春守在外間,德妃在裏麵禮佛,我靜靜一旁站定,元春關切的瞧我,我衝她微微一笑,示意無事,她輕輕點頭,放下心來。我站在一旁,袖子裏還藏著他剛才給我的那支芙蓉,鼻尖似乎還若有若無的飄蕩著絲絲花香,心裏隻覺得一片茫茫然,分不出是喜還是悲,想起他剛才微笑離去的模樣,雖是笑意溫存卻顯然是成竹在胸!其實也難怪他笑而不答,我那句話本就是多此一問,以他的個性,在塞外他第一次提起這事,就已經是決定了。那天在百花坡,我當時又是吃驚,又是傷感,又是矛盾心中百感交集,哪裏還能細想?後來靜下來,也曾細想過,隻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覺得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他又是無法理解這個矛盾的想到這裏,心中不免有些沮喪,抬眼望向元春,她似乎也在默默出神,當初勸她不可與太子糾纏的那些話,言猶在耳,如今真是打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嘴巴唉夜深了,我和元春伺候德妃就寢,今天該銀春與冬晴上夜,夜裏她倆須睡在外間,為的是方便伺候主子,怕娘娘夜裏起夜或是口渴要喝茶。她們一個在外間準備床鋪,一個將熱茶放在茶壺套裏,元春伺候娘娘脫鞋,我將娘娘頭上的扁方摘下,接著去取她頭上的珠花。突然聽她淡淡問道:“秋璃,你進宮有幾年了?”我心中已有準備,臉上不動聲色,手上未停,一邊將珠花放在匣子裏,一邊輕聲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進宮五年了。”她不動不搖也不言語,雙眼卻透過鏡子靜靜的凝視著我,我繼續為她梳理好頭發,收拾停當後與元春退到一旁,德妃垂下眼,揮了揮手,說道:“去吧。”我倆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回到我與元春的值房,我全身散架似的躺在炕上,元春在我身旁默坐了一會,起身拉過棉被為我蓋上,自己脫下外衣也坐了進來,她緊皺雙眉,欲言又止,我握住她的手朝她笑了笑,想說兩句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從剛才的喜悅中平靜下來,此刻我心裏更多的是茫然,對自己感情的茫然,對自己未來的茫然。她咬了咬唇,低聲問道:“秋璃,你打算怎麼辦?”我搖搖頭,悶悶回道:“不知道。”她默了一會,將案頭燭火吹熄,躺了下來,輕聲問道:“你心裏究竟中意誰呢?”我一愣,扭頭瞧她,隻是黑暗裏看不清她的臉,她繼續說道:“這些年我們吃住都在一起,我瞧十三爺,十四爺,就連四爺,對你都是極好的,可我卻看不出你心裏真正中意哪位阿哥。”她頓了頓又說道:“其實在塞外,十四爺就向主子要你了!”我吃了一驚,呼的一下坐起來,驚問道:“你說什麼?”她一把把我拉下,嘴裏低聲叫道:“小聲點,仔細被人聽見!”我猶自不信的躺下,她邊幫我掖好被子邊說道:“快躺下,小心著涼!”我哪裏顧得了這些,一把抓住她的手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黑暗中我仿佛看見她瞪我一眼,嘴裏邊小聲說道:“你啊,說你什麼好!說你聰明,怎麼這會兒這麼糊塗?說你糊塗吧,你行事得當,又通曉詩書,不然主子也不會常把你帶在身邊。那天十四爺提起這事,我以為你們已有默契了,後來瞧你的樣子又不像,我又不好問你,沒想到今個竟是四爺。”我聽了半晌,心裏還是有些糊塗,愣愣問道:“他什麼時候提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元春噗哧一笑,道:“看來十四阿哥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了!你連他什麼時候求的都不知道!”她想了想說道:“是那天你去百花坡采花吧,就是四爺給你兩本佛經的那天。”我心裏真是哭笑不得,怎麼會是那天呢?!忙又問道:“娘娘怎麼說?”她說道:“主子隻說了一句——娘娘說你是十三爺和四爺帶來的人,其他的就沒說什麼。”我沉默不語,我心裏自然清楚當初是十三把我安排進永和宮的,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也隱約猜到其中牽涉到了胤禛,估計單憑他一人之力還求不動德妃,所以搬了胤禛的麵子出來,現在看來,德妃是認為我是他們的人,所以沒有答應十四的要求,畢竟在她心裏,這兩個兒子還是隔著一層。元春見我半晌無語,以為我在擔心,便安慰我道:“別擔心,好在主子沒有答應,依我看,十四爺也是不會再提的,你瞧咱們回宮這麼些日子,他都沒有再跟娘娘提過。”我點點頭,我倒不是擔心他,我想我是怎麼進永和宮的,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再說回京後這些日子他對我如同往日,並沒有什麼改變。我反而琢磨不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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