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鄧寶珊找友梅“談判”。友梅咯咯笑著說:
“爸爸!你不是常說:國共兩黨是真誠合作嗎?怎麼,你這個大國民黨,還想槍斃我這個小共產黨!”
鄧寶珊嚴肅地說:“咳,你這個小共產黨,也實在太嫩。雖然在延安幾年,大概因為我的緣故,也沒有送你去前線鍛煉。這裏不是延安,你給我這個總司令得留點體麵。就這,多少人在研究我和延安的關係,蔣介石、胡宗南天天在打我的算盤……”
是的,鄧寶珊的憂慮,並非多餘。在他跟女兒“談判”的同時,新十一旅就爆發了一場空前的危機——
新十一旅的中高級軍官,老家多在陝北,駐防三邊後,與八路軍相鄰聯防,往來密切,內部共產黨的力量顯著增長。胡宗南看在眼裏,恨在心頭,便想背著鄧寶珊,千方百計,吃掉這支日趨革命的武裝。他竭力扶植陝北大惡霸張廷芝、張廷祥弟兄的土匪武裝,使其迅速膨脹擠占三邊,一麵騷擾陝甘寧邊區,一麵跟新十一旅搗亂。
這天,張氏兄弟借口和解,在安邊設宴,邀請新十一旅在安邊連以上軍官全體赴宴。新十一旅的中共地下黨組織,認為這是一場“鴻門宴”,在赴宴之前曾作了周密的自衛準備。旅長劉保堂雖然跟張氏弟兄積怨甚深,但麻痹輕敵,疏於防範,過於坦直,輕信甜言蜜語,未能看穿這兩個土匪頭子的蛇蠍心腸。結果,張廷祥在席間殺害了劉保堂,扣押了新十一旅赴宴的全體軍官,隨即向新十一旅駐安邊的城防部隊發起進攻。
部隊按照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布置,英勇抗擊,徹夜激戰,打退張廷祥匪部多次進攻,打死其骨幹軍官八人,給匪軍予以重創。張廷祥迫不得已,請當地紳商出麵調停,釋放被扣人員。新十一旅也撤出安邊縣城,集結於70裏外的白泥井。當晚,中共地下黨組織派人去定邊向八路軍警三旅求援,警三旅即派兵一團,駐赴安邊附近埋伏,次日拂曉,八路軍和新十一旅配合,向安邊城內的匪部反攻。部隊高呼為劉保堂旅長報仇的口號,順利攻克安邊,活捉了張廷祥。胡宗南暗算新十一旅的陰謀,才未得逞。
一計不成,又來一計。以換防整訓為名,胡宗南命令新十一旅由三邊調往伊克昭盟北部的挑力民,而將駐挑力民的二十七師何文鼎部換防三邊。這那裏是換防?分明是一箭雙雕,既“整訓”掉新十一旅,也為進攻陝甘寧邊區加緊備戰。延安得悉此情,速派王震率領三五九旅開赴三邊,包圍新十一旅各個據點,聲言先消滅新十一旅,再迎擊二十七師。鄧寶珊速派副參謀長於浚都到三邊去見王震,王震虎起臉說:
“狼要吃羊,我要打狼!”
鄧寶珊明白了延安出兵的意圖,便大事張揚,發電報向胡宗南告急,才迫使胡宗南收回了換防的命令。
4
1943年6月17日,中國曆史所選擇的最新跳板——延安。
一隊著裝整齊的八路軍,列隊城郊大路邊,精神抖擻地歡迎鄧寶珊一行。鄧寶珊老遠從馬仲英送給他的那匹油光閃亮的伊犁駿馬上跳下來,領著於浚都、楊令德、劉紹庭等人,在葉劍英的陪同下,向歡迎隊列含笑致意,邁步進城。
這是鄧寶珊第二次到延安。延安給他的特殊的禮遇,並非事出無因。
隨著5月間共產國際的解散,國內外又一次反共高潮,正在波翻浪滾。6月初,蔣介石發電報給鄧寶珊,指明要他繞道寧夏,赴重慶開會。鄧寶珊看完電報,一聲冷笑:
“哼,真無聊!不指定路線還罷,指定了我偏要經過延安。”
6月8日從榆林出發,10日到達綏德。由楊虎城將軍的兒子楊拯民負責接待,開了歡迎大會,徐向前、王震、鄧寶珊都講了話。在綏德住了兩天,才動身前往延安。而就在他們離開綏德前夕,胡宗南則通知鄧寶珊,要他於6月18日趕往洛川,去參加軍事會議。這是個什麼軍事會議呢?鄧寶珊早有情報:胡宗南想撤退河防大軍,伺機“閃擊”延安。因此,接到通知,他不僅沒有“趕”,反而緩轡徐行,越走越慢,從綏德到延安整整走了五天。顯然,這不是一般的過境,而是一次不喊口號的政治遊行。延安,豈能不隆重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