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水流千轉(2)(2 / 3)

就在鄧寶珊猶豫不決的這個關鍵時刻,形勢急轉直下,延安和榆林之間也停止了信使往來。1947年3月初,以蔣介石接班人自許的胡宗南,在指揮部隊準備進犯延安前夕,將鄧寶珊派專機接到西安,跟淝水之戰前的苻堅一般,將他的用兵大略賣弄了一番,眯著被夢想的勝利陶醉得閃閃發亮的小眼睛,問鄧寶珊道:

“老兄!你看小弟的這盤棋如何?”

鄧寶珊看看這位不可一世的“天子門生”,皮裏陽秋地笑著說:

“胡先生這一記鐵沙掌當然厲害,不過,毛澤東要跟你玩起太極拳來,恐怕會掌掌落空——”

“不!”胡宗南雙手抱拳,煞有介事地喊道:“隻要老兄肯助小弟一臂之力,光複延安,馬到成功。”

鄧寶珊哈哈一笑:“好,無定河邊見吧!”那潛台詞兒是兩句唐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但浮躁而驕橫的胡宗南,根本沒有心思去聽。

1947年3月19日,胡宗南侵占延安,24日,電令鄧寶珊派榆林部隊向綏德推進,配合從延安北上的董釗兵團南北夾擊。電報中說:“陝北共軍已經潰散,其主力將由綏、米過河東渡,望轉飭所屬,同心協力,共擒渠魁,以成不世之功。”鄧寶珊看完電報,良久不語,沉思半晌,才對幾個幕僚說道:

“胡部以20餘萬之眾,尚撲延安一座空城。榆林有何力量,能與共軍較量?……叫二十八旅旅長徐保派劉鬆山團出擊一下就行了。”

參謀處長趙一清不滿地說:“總司令!你怎麼老是粘粘糊糊的……人家給了你升官的機會,還躊躇什麼?”

鄧寶珊啼笑皆非,想了想,也覺得不能不認真敷衍,便叫參謀處擬了個作戰部署命令,於次日召集將領開會決定:以二十八旅旅長徐保、新十一旅旅長於浚都分任中路正副指揮,沿鹹榆公路向綏德推進;以八十六師師長徐之佳、副師長張雲衢為左翼正副指揮,向佳縣推進,以二十二軍副軍長胡景通為右翼指揮,向橫山推進。這個部署看起來麵麵俱到,其實是虛張聲勢。出發之前,鄧寶珊就命令中路隻進到距榆林70多裏的魚河堡,左翼隻進到80裏的清泉寺後,便就地待命,以觀戰局變化。僅讓右翼胡景通攻占橫山、波羅、響水等地,以出師告捷的戰績,改變其因六弟胡景鐸起義而所處的困難境地。

當上述部隊各自進行到指定地點,胡宗南又來電報說:“頃在瓦窯堡地區發現大部共軍流竄,尚無北上模樣,已令董釗兵團折回追剿,希北線部隊在原地待命。”這些部隊便原地未動。而就在他們“待命”期間,彭德懷指揮西北野戰軍三戰三捷,接連取得青化砭、羊馬河、蟠龍鎮三次重大的勝利,打得胡宗南損兵折將,精疲力竭,已經難以招架了。

在胡宗南占領延安期間,曾派飛機接鄧寶珊去延安一行。胡宗南為了欺世盜名,吹噓他的“不世之功”,謊報蔣介石他俘虜共軍若幹若幹萬人。此事引起外國記者的極大興趣,紛紛要求前來延安采訪這些被俘的大批共軍。胡宗南怕牛皮吹破,連忙在延安郊外設立了五個戰俘營,從自己的部隊裏挑選了一批傷員和瘦弱的士兵,每人發給兩塊大洋,叫他們化裝成被俘的解放軍,供外國記者參觀。鄧寶珊來到延安時,這幕滑天下之大稽的鬧劇正在上演,可恬不知恥的胡宗南卻完全陶醉在自己編織的夢幻中。他把西安那一套排場全部搬到了延安,每日歌舞飲宴,尋歡作樂,用悠閑的華爾茲舞步消磨時間。但是,正當這位得意忘形的將軍坐在自己華麗的客廳裏向鄧寶珊賣弄他的下一步計劃時,一陣隆隆的炮聲震得房子都在輕輕晃動。他慌張地走到窗前,瞅著迷蒙的黃土山梁,向鄧寶珊問:

“土匪……嗬!土匪還這麼厲害?”

鄧寶珊隻是笑了笑,沒有做聲。

從延安回來,鄧寶珊就在認真考慮,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境。女兒友梅的病,越來越沉重。自從胡宗南占領了延安,她就一刻也不能安靜,跟爸爸常常吵架,吵得很凶。這位堅貞的女共產黨員,有好幾次冒著高燒衝出窯洞,要去找轉戰陝北的同誌們,弄得鄧寶珊傷透腦筋……

可是,8月2日,鄧寶珊突然接到一個情報:彭德懷率陝北解放軍主力七個旅,正分三路向榆林挺進。鄧寶珊搖頭一笑,對身邊的幕僚說:

“不會吧。共產黨對榆林還用得著這麼大動幹戈。他們要進榆林,總應該先派人打個招呼,來一個先禮而後兵。”

但是,接二連三的情報證實,彭德懷確實兵分三路,正向榆林逼近。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鄧寶珊,這才濃眉緊鎖,滿麵烏雲,心情顯得那麼沉重而矛盾。打,還是不打呢?他揪著長長的眉毛,自言自語,苦苦考慮了一天一夜,還是難以決定。

8月4日,鄧寶珊召集新十一旅第二團營以上軍官在桃林山莊吃飯。他想就如何對付即將兵臨城下的彭德懷,聽聽這些家鄉子弟的意見。大家異口同聲勸他:

“鄧總!趕快進城。集中兵力,依城固守吧。即使你跟共產黨有多深的交情,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可鄧寶珊還是說:“我不進城,把你團調來作衛隊吧。我跟共產黨接觸多年,除上次在歸綏幫傅作義守城,還沒有幹過對不起共產黨的事情。共產黨裏有我的對手,也有更多的朋友,如果今日刺刀見紅,以後還怎麼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