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記,家鄉能忘嗎。多咱不能忘本啊!”兩人興致勃勃地說。
“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季節?”
“三夏季節。”
“還知道是三夏?那就鏟兩鋤頭吧!”
童世年隨即把齊德發、齊振軍的鋤頭叫給了兩人。“你們倆先歇歇,叫兩個年輕人替你們幹幹。”
齊國強、齊國興被抓了一下午的“勞工”。
屯中的大道上,齊小辮從生產隊出來,兩手不停地輪換著拍打手中的年糕,嘴裏說,“給我大孫子拿家吃去。”
“齊大爺,你拍打到家,都能抱出小雞崽來啦!你大孫子還咋吃了?”
“沒事!不埋汰。”
“每人分多少哇?”
“不知道。我這是三斤二兩。借人家的光。勞動力能分得多點,可也差不太多。我這兩個白吃飽再加上一個小孫子還分這些呢!一頓吃不了。八十來歲吃多了不消化。”
欠嘴的地瓜皮多嘴道:“齊隊長,今天做啥年糕哇,你改一天不好嗎?今兒個陳雁福結婚,中午我去隨禮,這年糕還能吃了嗎?”
齊深道:“你不會讓你爹去!”
“他讓我去,早晨下地就說好了的。”
童世年問:“陳雁福是誰呀?”
齊深說:“童書記,你不知道陳德望嗎?就是他的大兒子。和齊國強、齊國興般頂般的年齡。今年三十多了。他沒有文化,一個大字不識,這在當下年輕人中實屬罕見。陳雁福也埋怨他爹,不讓他上學,造成他被人看不起,以至於這麼大年齡說不上媳婦。最近,文品三撮合的,把牆外老太太的大閨女嫁給了雁福。牆外老太太一個寡婦媽領著一幫孩子,傻的傻尖的尖。一幫孩子沒一個識字的。也是實屬不易。兩個人當屯子住著知根知底,各家的情況都了如指掌,知道個底朝上。知根知底是好事但也不全是。男的倒是基本滿意,娶了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媳婦,長相雖然差點,可也將就,她媽家雖然不像樣子,可買豬不買圈。自己年歲又大了,同年同月的人孩子都多大了。年歲不等人,欣然接受;女的有點不隨心,可是自己長相又不出眾,家庭的條件也是太差了。——寡婦媽領著個傻哥哥、兩個妹妹,沒有一個像樣的勞動力。雖說有買豬不買圈的說法,可誰都知道,這樣的家庭日後少不了麻煩姑娘姑爺,再分有點能力的小夥誰也............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答應了。何況莊稼人說媳婦嫁閨女講究的是過日子。雁福過日子還是沒比的。”
“我和你一起去祝福一下!雁福的勞動還是一流的。”
兩個人一起來到陳德望家,窗戶上的大紅喜字是文品三寫的。這也是文品三的拿手活。這些年,他除了會說書、保媒,就是寫水筆字。他是個舊知識分子,讀過三字經百家姓、四書五經。是典型的舊文人。可他比孔乙己強多了,也幸運多了。土地讓他敗光了,房子也隻剩下自家住的一間半。共產黨來了,把大煙也給忌了。那時,有人說,這回文品三得死——大煙那玩意抽上了就忌不了。忌了就得去見閻王。可是文品三沒有死。他活的好好的!
\"童書記來啦!\"陳德望迎出門來。
“祝賀你家公子喜結良緣!”
“謝謝童書記!”
“這是我的禮錢,記上拾元。”
“童書記——是不是——多了一點?”
“不多,屯鄰往來,人之常情,趕上了。”
“別看童書記工作上要求嚴了點,人情上從不看人下菜碟!”
隊長齊三怨湊上前來,“童書記來啦!”
童世年瞅了一眼三怨,心想,屬穆桂英的陣陣拉不下!“調到九隊後,工作開展得如何呀?群眾關係如何?”
三怨不以為意,“還可以吧!,都是農民大老粗。一樣的人一樣的莊稼活。”
“你參加多少天生產勞動?”
“這——這——有時間就參加吧!”
童書記臉色變了,“這麼說,你是比我還忙啊?你一天都幹什麼呢?”
“這——這——大家大業,吃喝拉撒............”
“你是積習難改,積非成是呀!。咱們幹農村工作的,不就是莊家人的帶頭人嗎?離開了莊稼人、莊稼地,還有啥幹的呢?聽說你三天一趟蟲城,不是聯係糞點就是聯係單位。社員們給你起了一個外號齊三天!你以為這是誇你呢還是貶你?”
齊三怨低著頭不說話,挺大個人畢竟都有個臉。童世年繼續教育道:“他們是在貶低你呢!我們當幹部的,就是群眾的領頭人。不是騎在人民頭上高人一等的姥爺、更不允許作威作福!今天你來參加婚禮,是不又耽誤一天?別以為群眾不知道,老百姓心裏可是有本賬。咱們為啥隊長輪換著各屯不在本屯?就是便於群眾監督,防止當官做老爺。做到這一點也沒啥難的,就是別脫離群眾!就是參加生產勞動。你看看,六十多歲的齊德發、懶蛋子齊振軍齊萬象都下地了,我們不下地,群眾會作何感想?”
毛驢擠胡同還尥蹶子呢!三怨承受不住童世年大庭廣眾下的大發雷霆,反駁道:“我一個隊長連少幹點活都要受到指責,我還當這個隊長幹啥?我這不成了三孫子嗎?我不幹了!”三怨當即撂了挑子。
“呀哈!你這是什麼態度?有錯誤不接受批評,這怎麼行?當隊長的第一條就是跟社員一起勞動,沒啥說的!不愛勞動,借口躲避勞動,這都是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必須做堅決地鬥爭!”
童世年真是擼人不講情麵。
河灣大隊召開了生產隊長會議。會上,童世年把齊三怨辭職的事公布了。並說,我們當隊長不是圖不勞動,不是圖比社員高人一等。要保持勞動人民本色............他講完後,要求大家發言,都談談自己的看法,他想統一思想。齊三怨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自己不想幹了,索性有啥說啥,他大言不慚地說,“我三怨是沒幹好,這些年沒給生產隊創造出多大價值,社員們也沒多分多少紅,可我沒多得一袋苞米,沒多分一捆苞米杆,卻得了個‘齊三天’的稱號。我圖的是啥呀?——我上城裏聯係糞點,這三十多裏土路全靠兩腿,來回就得兩天,一共三天多嗎?卻受到了個別人的詬病。這不說,書記也不理解,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數落我,我冤不冤啊!”他的發言獲得了同行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