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3 / 3)

她喝道:“騙誰!”

我告訴母親我會聽話,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但是我一定要回家讓母親看看,免得她為我著急。我會多加小心,母親不必擔心。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母親大驚失色當即抓住我的衣領,指著屋頂低聲叫:“快上去!”

我說:“阿姆別怕。”

她不由分說,推著我去搬梯子。我們家二樓屋頂下有一個半隔層,鋪有樓板,

離屋頂隻有齊腰高,隔層裏堆放著家中雜物,包括破搖籃和壞板凳。隔層沒有樓梯,

需要上去時把竹梯搬過來靠上去,不用時則把竹梯搬走。事出突然我叫母親別怕,

自己心裏卻很緊張,這時隻能聽母親的,我急忙搬梯子上隔層,母親趕緊把梯子搬開。

敲門聲再次傳來。

母親跑到門邊,喊了一句:“誰?”

“阿嬸,是我。”

虛驚一場不是憲兵特務柯特派員,是顏俊傑。

他穿著上校軍服。迸門第一句話,他問:“澳妹回來了?”

母親大吃一驚。

顏俊傑說:“我都知道。她要找我。”

母親讓顏俊傑等著,自己去搬梯子,把我從隔層躲藏處喚了出來。

顏俊傑沒多說話,讓我趕緊去換衣服。他給我帶來一套女兵軍服,大小正合身。

“外頭現在安全,我查過了。”他說,“我的車在巷子口。”

我匆匆換了衣服,幾分鍾後跟著顏俊傑離開。

母親在門邊垂淚,看著我們出。顏俊傑說:“阿嬸放心。有我,澳妹不會有事。”

母親隻有眼淚,沒有一言。

我跟著顏俊傑到了要塞司令部成了軍官餐廳的一名女勤務兵?

從廈大生物學係學生、地下黨員、遊擊隊聯絡員到國民黨女兵,短短時日角色變換之突然,我自己都覺吃驚,

兒天之前,遊擊隊通訊員從內山趕到易太太莊園,通知我立刻進去見領導,

有重要任務。當晚我跟著他翻山越嶺,到了機關駐地,見到了一位負責人。

他問我:“顏俊傑是你什麼人?”

我報告了顏俊傑跟我大哥、大姐和我們家的瓜葛。

“你來給他寫一封信,”領導說。

解放大軍在迅速推進,敵軍企圖固守福建,特別是閩南。敵人在廈門布防,

修築大量碉堡工事,配置強大火力,決心死守。廈門島易守難攻,敵軍欺負我們沒有飛機軍艦,試圖憑借人海阻擋解放步伐,廈門會有一場惡仗,需要準確情報才能製勝。

“這個顏俊傑用得上。”領導說,,

顏俊傑作為聯絡官,到廈門主要事務是處理重要戰略物資搶運。此刻廈門島上集中有許多陸續從各地撇下來的物資,分別由不同部門存放管理。顏俊傑受命協調相關部門,按照輕重緩急,安排將它們撤運台灣。他不負責軍事事務,

但是也能接觸到很多軍事機密,如果能把他爭取過來,可以為我們提供非常有用的情報。

顏俊傑是廈門人,早年在廈讀書,有許多同學朋友,地下黨通過幾個渠道策反他,已經做了許多工作前些時候,一位地下黨員以舊日朋友、海釙華僑身份去找顏俊傑,淡及當前形勢,勸告顏俊傑審時度勢,棄暗投明,給自己留條後路。

顏俊傑說他什麼都明白,黨國腐敗墮落,大勢已去,共產黨如日中大,氣勢正旺,

誰勝誰敗瞎子都看得處,顏俊傑清楚朋友找他談話的用意,何去何從他有自己的考慮。他的家人在台灣,海外還有產業,時候一到他會辭去軍職,另謀生路,出國一走‘之,眼不見為淨。他對黨國已經不存指望,不會為之殉葬,但是也不會如戰場上那麼多國軍軍官一樣起義投共,他做不來那種事。

朋友說,形勢至此,顏俊傑不能隻顧自己。眼看廈門這裏將有一場夫仗,雙方重兵相爭,結果可以料想。廈門跟大陸距離近,解放軍不必靠飛機軍艦,一人

一條汽牟輪胎就可以渡海強攻,最終國軍不可能守住,解放軍必勝。守軍的頑抗不會改變最終結果,隻會讓兩方人員死傷更其慘重,讓廈門島卜生靈塗炭。顏俊傑是廈門人,不會願意冉己的家鄉親友受此大難。

顏俊傑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願意提供·些情況,表明自己立場,但是他有一個條件,居然是我,錢玉風。

他讓那位朋友給地下黨上級傳話,要求讓我跟家裏聯絡,最好是送回廈門。他說他跟我們錢家淵源很深,錢家老父是老共,哥姐姐夫也都是共產黨地下人員,有的死了,有的生死不明。他曾經向我大哥承諾保護錢家老小,如果澳妹有個三長兩短,九泉之下他愧見老友。共產黨可以讓所有人都跟著走,但請手下留情,放過澳妹,別讓餞家人再遭災難。小姑娘涉世未深,女學生在遊擊隊裏沒有大用,

該男人去打仗受苦死傷,別讓年輕姑娘去承受。放她一馬吧,讓她可以繼續讀書,

回家與母親相守。

朋友問:“這小姑娘在遊擊隊裏嗎?”

顏俊傑有可靠消息,小姑娘在黃獅坑,被遊擊隊派到一個雙槍土匪婆那裏。

顏俊傑的朋友把話捎到了遊擊隊,領導找我談話,並沒有說顏要求送我回家,

隻讓我給他回一封親筆信,告知我在此間很好,請他轉告母親不要操心。領導還要求我在信裏勸告顏俊傑審時度勢為家鄉親友做點好事。

“你的話對他會有影響。”領導說。

我有點擔心:“信要是落到敵人手裏會怎麼樣?”

“這個考慮對,信要寫得含糊一些,讓顏俊傑看明白就可以。”

我按照領導要求寫了信。把信交給領導時我提了一個要求:“如果這件事確實非常重要,不如讓我回廈門去。”

“為什麼?”

要說服顏俊傑幫助我們,讓我去見他,肯定比一封信作用更大。

“你知道危險吧?”

我當然非常清楚。

領導這才明說,接到顏俊傑的口信後,他們研究過,認為把我派回廈門最為有利,滿是顏俊傑的要求,可以讓顏更願意合作。我在廈門當而說服勸告,也可以直截了當講透,肯定比在紙上含糊其辭有用得多。但是此刻廈門是軍事重地,

敵人嚴加防範,讓我這樣…個缺乏經驗的年輕女孩回去,無異於深入虎穴,風險太大。為我的安全考慮,他們不能放心,所以才決定讓我寫信。

“你的工作我們已經另有安排。”領導說。

領導們決定把我調剛機關工作,易太太那裏另派人去。讓我網機關,主要考慮我是大學生,文化程度高,本地人,國語土話都會講機關裏用得上。特別是解放軍大部隊即將到來,部隊官兵多為山東、江浙人,隨軍南下幹部則多來自山西、河南與河北,他們聽不懂本地話,加強聯絡溝通,很需要我這種幹部。讓我回機關當然還有一個考慮,就是安全。易太太雖然靠攏我們,畢竟手下魚龍混雜,

我留在那裏有危險。

“機關先不必考慮。”我說,“我願意去廈門,”

“我們再研究一下。”

我提了一個要求:“小要跟我三哥說。”

“為什麼?”

“他總把我當小孩。”

“他不在,執行任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