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蟬鳴聲起,飛蟲流螢亂舞的時候,柏沅在院子中的流水廳教穆佳音下棋。穆佳音握著白色的棋子搖擺不停,這是她第一次學下棋,她完全不能理解這棋盤之中的格子的奧秘。亭子外麵是潺潺水聲,亭子裏麵,是少女齟齬低喃之聲,柏沅見穆佳音猶豫不決的樣子,笑道:“你喜歡哪裏下在哪裏就行。”
身著薄衫德穆佳音抬起頭,“老師,阿音聽聞會下棋的,都是十分聰慧之人。”
柏沅從棋簍中撿起一枚棋子,隨意落在了棋盤中,“阿音,當你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不想去想旁人做得如何,你隻要想,你自己做得如何,你不需要跟任何比,你隻要每天都在進步,那麼每一天對你來說都是勝利。”
柏沅的這番話讓穆佳音解開了心結,她那些如同珠玉一般的兄長在前,雖是女子可還是會被拿來去兄長們作比較,哪怕旁人不比,可穆佳音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心中便總是慚愧萬分,認為自己就像是穆家的汙點一樣。不論學什麼,她總是希望自己能夠盡快學好,心中苦悶又痛苦,結果什麼都學不好。
這些時日的相處,穆夫人對柏沅很是滿意,少年身上沒有少年氣盛,更多的都是溫柔謙和,穆佳音在他的教導下進步得快,說話也利索了許多。
夜深的時候,穆佳音準備回房,此時下人都已經去歇息,柏沅看了一眼昏暗的遊廊,“阿音,你眼睛不好,我送你回去。”
穆佳音有幾分愣神,她眼睛到了晚上有些看不清楚這件事,她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說,自己的老師怎麼會知曉,“老師,你怎麼知道阿音的眼睛,到了晚上就不好?”
柏沅走上前,抬起自己的小臂,讓穆佳音的手隔著衣服搭在他的小臂上,領著她朝她的房間走去,“夜間上課的時候,你的書要離眼睛很近才能看得清楚,我就想著,你眼睛應當是看書看傷了,所以夜間我便不再安排你看書習字,下下棋說說話,也是一種學習。”
薄衫之下,是少年炙熱的體溫,穆佳音從未與外男有過親密接觸,她的臉不由燙了起來,不過天色昏暗,倒也不至於讓柏沅看到她臉紅。穆佳音低聲道:“在遇到老師之前,沒有人那般細心教導阿音說話,願意陪阿音聊天。”
她從小說話就結巴,被家裏下人笑話過幾次後,她便不敢再主動說話,旁人不與她說話,她就不說,性子也越發軟弱起來。穆夫人在教導她的時候,更是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會連話都說不清楚,她一直都把穆佳音說話結巴歸咎於穆佳音膽小。時間久了,穆佳音根本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每次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腦子總是空空一片,說話也越發結巴起來。
浮聶偶爾來看望她,見她這般心底越發難受,可奈何自己又不能插手,便也就隻能任由如此。直到後來看到柏沅出現,穆佳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他心底才好受一些。
柏沅一開始接觸穆佳音的時候,每次與穆佳音溝通,也會決定有些費勁,但是他從不曾表露出來任何不耐煩,而是一遍遍耐心地鼓勵穆佳音:“阿音,你若是想到了什麼,都可以跟我說,我是阿音的老師,阿音無論說什麼問什麼,老師都會有問必答。”
穆佳音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她的腦袋總是空空的,很多話到了嘴邊卻表達不出來,一出口就是一邊想一邊說,導致又變得結巴起來。柏沅教她讀書,讓她從最基礎的開始學起,先認識最簡單的那些字,再去學那些複雜的,作文章,穆佳音不會引經據典,柏沅便讓她用大白話寫,想到什麼都可以寫出來。她握筆的姿勢,亦是柏沅親自糾正,她的字一開始算不得好看,現在也越發娟秀起來。
柏沅聽了穆佳音的話,笑道:“我之前孤身一人,說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可我總覺得有些想法還是要說出來,哪怕說給山川大澤聽,亦是一種抒懷。”
走到穆佳音的房中,柏沅給她掌了燈,“你早些歇息,明日我教你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