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那道敞開的大門,走在梅園的小路上,空氣中都彌漫著梅花時而清淺冷幽、時而馥鬱柔雅的香氣。
玉色祥雲織金靴在積雪上踩出細微的“哢擦”聲,最後止步於梅園深處的那座庭院外。
謝安站在門前的梅花樹下,駐足不前。
在黑夜中沉靜寂然的神秘庭院,霎時陣法引動,明亮如白晝。
女人幾乎是瞬息突然出現在庭院的簷下。
顧神秀穿著霜色單衣,領口可以看見層疊的雪白衣領,外麵隨便披了一件大袖湖色開襟大袖,頭發隨意地挽了個鬆散發髻。
“夤夜拜見,可有急事?”
顧神秀的聲音如冰碎玉擊,清冽悅耳。
謝安這才不慌不忙地走過去,距離顧神秀一米遠的時候,步伐微頓,又往前踏了一步才停住,照例行了揖禮。
“弟子不知為何,突然道心不穩,故而夤夜求見師尊。失禮之處,還請師尊見諒。”
說話時,謝安站著,卻低頭垂眸,目光虛虛落在腳下的雪地上,不看顧神秀。
顧神秀聽完,神色不變,氣勢卻更冷凝了幾分。
“天生無情劍心,尋常的道心之事不穩輕易不會出現。”
一旦出現就是大問題。
尋常人的道心,好似四季輪回的凡間,多幾日晴多幾日雨都易出現問題。
可無情劍心之主,他們的道心就好似這座終年飄雪的青雲峰。管他是晴是雨,我自巋然不動。
要千年玄冰融化,非得火山噴發、岩漿熔煉不可。
顧神秀的眼神落在已經快長到自己肩高的少年身上,眼底難得有了一點情緒。
徒弟天賦卓絕又勤奮刻苦,還日日來請教劍法,她自認也難免越來越上心。
“修煉時心口可疼痛?神識安穩嗎?你今日可有遭遇什麼?清心靈玉是否隨身佩戴?”
謝安的目光悄然移到顧神秀的臉上,看著女人眼底與平日不同的擔憂,回答也慢了半拍。
“今晚修煉時靈力滯澀,心口絞痛,神識動搖,才會著急來拜見師尊。這些時日我一直跟隨師尊修煉,玉珮也不曾離身。”
他說了謊,顧神秀不知道。
自從在顧皎口中得知那個玉珮有古怪之後,哪怕那玉珮能促進修煉速度加快,謝安便隻在修煉功法和來尋顧神秀時佩戴。
顧神秀閉了閉眼,沉思片刻,“你心中積壓抑鬱之事,可曾日思夜想,難以平複?”
謝安:“是。”
顧神秀靜靜注視謝安黑亮的雙眸,自高往下看來的這一眼帶著不自知的垂憐,神色悲憫。
“謝家的事,有師尊在,你不必急。”
“況且,你不到二十便已築基,天賦卓絕,不怕報不了仇。若心中鬱鬱,可去接一些家族任務,外出降妖除魔。”
或許見得多了,便能看開些。
顧神秀自認為,這世間已經極少有事情能牽動她的情緒,甚至是讓她這般擔憂的了。
這就是教徒弟的感覺嗎?倒也有趣。
“好。”謝安安靜地聽完顧神秀的話,最後才拋出了他今晚來的最終目的。
“我想暫緩修煉進程,一是厚積薄發,二是想接一些顧家的家族任務,回饋顧家——連阿皎是也免不了的。”
在聽到“阿皎”這個名字時,原本神色平淡從容的顧神秀,垂首低眉,那雙威嚴凜冽的鳳眸緊緊攥住謝安的視線。
“阿皎?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麵?還是一直都有通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