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妹他爹呀,快醒醒!”
王巧枝的母親腰間係了一個破圍裙,掀開簾子鑽進屋,“你說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跟馮承澤喝那麼多酒?這馮承澤還不是你的女婿呢,看把你給喜歡的,你的未來老丈人是怎麼當的,還是革委會主任,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巧妹的母親走進屋裏,也不抬頭看王巧枝,嘴裏邊叨叨咕咕說個沒完,手裏攥著一個鐵茶缸子,裏邊是倒了半缸子溫開水。
王巧枝原本想把公章,再放回父親腰間的布袋子裏,母親這一突然進屋,就沒有機會了,隻能匆忙地把馮承澤上大學的介紹信裝在兜裏,順手把革委會的公章裝進了褲兜。
“老王啊。快醒醒,你有胃病,胃不好不知道嗎,還喝那麼多酒,上一次就因為喝酒,差點胃穿孔,我看你這次是作死!”
王巧枝的母親用力地搖晃,王金財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任憑怎麼推,一點反應都沒有,“你這一輩子,就改不了抽煙喝酒的破毛病。真是讓我操碎了心?等巧妹跟馮承澤結婚了,嫁到了馮家,我就不跟你過了,我也回娘家照顧我七十歲的老媽去。”
王巧枝的母親,把王金財的外套脫下來,又把腳上帶著紅色和藍色補丁的襪子,一把拽下來扔在地上,“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把自己喝成這樣。”
王巧枝做賊心虛,站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從小到大王巧枝也沒有幹過偷雞摸狗的勾當,這一次直接玩了一個大的,偷自己父親革委會的公章,這可是一件大事。
王巧枝找了無數次機會,可自己父親的公章,不是鎖在革委會辦公室的抽屜裏,就是別在腰上,裝進布袋子裏,根本沒機會拿到。
大學馬上就要開學了,陳滿福和劉虹各自回了山東和上海,王巧枝就更著急了,以前好歹有劉虹在身邊,有個商量的。
自從劉虹走了之後,也沒向革委會辦公室打電話聯係王巧枝,王巧枝年齡又小,本來就沒什麼主意,心裏又想著讓馮承澤去讀大學,可是這件事光想也是解決不了問題。
最後無奈之下,馮承澤隻能感慨,世態炎涼吧,自己是縣高考狀元,也沒有辦法讀大學,礙於王金財主任對他的厚愛和栽培,以及對他們家的照顧,馮承澤也沒有向上級部門舉報,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馮承澤終於答應王金財的要求,明天就跟巧妹去鎮上領結婚證。
馮承澤也想好了,領了結婚證就跟巧妹是夫妻,不過他永遠不會跟巧妹圓房,等過了一段時間,人們的思想觀念可能會改變,也許他跟王巧枝,兩個人之間的婚姻關係也會改變吧。
“巧妹呀,怎麼傻愣愣的?過來幫媽媽。你爹喝醉了酒,重的得像一條死狗,喊都喊不動,搬也搬不動。”
王巧枝的母親,搬著王金財的肩膀,巧妹用力地提著王金財的腿,“媽,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爸。”
在印象中,自己的母親非常善良,也特別勤快,很少罵父親,隻要是父親喝醉酒,王巧枝的母親就會罵,有的時候罵得還特別難聽,就像潑婦罵街一樣。
“我怎麼不能說你爸,你爸這個胃病,全是喝酒喝出來的。我就是這麼罵他,你爸都不長記性!”
王巧枝母親用力地扳起王金財流著哈喇子的腦袋,塞過去一個枕頭,枕頭的枕巾上,都是花花綠綠的大補丁,“馮承澤是個好孩子。又孝順又勤快,腦子還挺聰明的,你們倆將來在一起,生一個孩子一定聰明。馮承澤不抽煙不喝酒。你爸把人家喝那麼多。要是把人家孩子喝壞了,到時候可咋辦?”
酒這個東西,馮承澤一直是敬而遠之的,隻不過有的時候知青點的那些人起哄,再加上高考,確實對馮承澤內心是一個衝擊。除了高考成績出來的前一天晚上,在知青點馮承澤喝了一瓶多白酒,從那次以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喝酒。
今天馮承澤向現實妥協了,無論如何,他還是決定去讀大學,馮承澤讀大學也同樣得到了林夏的支持,大學四年時間,林夏覺得自己肯定能考到北京去。
就算自己永遠考不上大學,呆在龍湖農場,林夏也相信,馮承澤不會忘了她,馮承澤不會辜負兩個人海誓山盟的情感,馮承澤能夠去清華大學的機械工程係學習,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今年還有這個推薦的政策,馮承澤的高考成績也名列前茅,明年也許政策有變,馮承澤就沒有辦法去最好的學府,就讀這個心中心儀的專業了。
“媽!你覺得承澤哥喜歡我嗎?”王巧枝用力地扳著父親的腿,使盡渾身的力氣,感覺也搬不起來,喝醉了的人,體重往往比平時要重很多,父親王金財也很久沒有這麼喝酒了。
“巧妹?你心靈手巧的,長得比一般的姑娘都白,村裏的好多男孩子都喜歡你。”
王巧枝的母親抓住王金財的腿,把王金財唯一一條沒有補丁的黑色燙絨褲子脫下來,“巧妹啊,馮承澤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馮承澤的父親臨死的時候,跟你爸就說了,非要把你嫁給馮承澤,你爸爸也答應了,馮承澤的母親也同意。”
“可是……媽。馮承澤是縣高考狀元,能去北京的清華大學讀書,我要是跟他在龍湖村結婚,他豈不是要打一輩子魚,種一輩子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