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梅郎文章,骨傲而不肆,意狷而不僻。正似才子酒酣耳熱,高詠閑情。梅郎文筆至切,崇尚性靈,其浩繁史評,琳琅滿目,亦莊亦諧,旁征博引,如對九賓盛宴,大嚼快爽之餘,頓生消積排滯之效。梅郎愛寫亂世,“死生之際,感歎尤深!”兩晉南北朝,正是生死愛念極致之時。梅郎恰喜由此入手,托此幽幽之史,呈其磊磊之懷。古往今來,多少峨冠大肉,盡湮沒於荒草斜陽;自此以後,無數美人豪傑,皆付諸滾滾東流!“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月明更思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
一日,梅郎昵友數人,畢集歡飲,品評其為人。
李鳴鍾:“梅郎一可笑無用之人,宜束之高閣。”
文華:“梅郎做人太鮮明,非有保身處世之道。”
李輝:“梅郎賅涉廣博,有屠龍之術,誠可惜歎者,世間已無龍可屠。”
江華:“梅郎千金之茶味道極好!”
田頗:“梅郎自得其樂,有脫俗淩雲之態。”
亞明:“梅郎了無遮藏,堪稱善類。”
梅郎聞吾輩品題,嘿然哂然,曰:“生與此輩為伍!”
我與梅郎,相識十年,友情非淺。欽慕之餘,自忖吾輩有不能學者五:
梅郎北人南相,燕趙慷慨之風猶存,一飯必償,睚眥必報,敢愛敢恨,快意恩仇。而我等隨時俯仰,逆來順受,唯中庸是舉,此一不能學也;梅郎文士豪韻,魏晉達人清操猶在,遇同道縱達之人即青眼相加,見貌陋心險之人輒嗔怒作色。而我輩唯唯是是,但求一團和氣,怯於直抒胸臆,此二不能學也;風采朗然,有貴胄公子之度,豪豁不羈,不修細行,縱有陷溺,皆發於至情。而我等中規中矩,瞻前顧後,雷池少越,此三不能學也;通才博識,學兼中西,開樽誦青史,關門即深山,有意無意之間,收放自如。而我等常拘泥於“顯學”,安坐於生計囹圄,一心不試二用,凡夫俗體,此四不能學也;梅郎天馬行空,獨往獨來,以毒為藥,直言危行,夜半臨深池,嘯傲江湖間。而吾輩躡足屏息,唯恐畫虎不成,感壯之餘,常懷惴惴,此五不能學也。
最為可慰者,生世無網羅,遇人少機心,可免卻相濡於枯岸;最為可喜者,微醺常大笑,迷離有真情,可歡與相忘於江湖。酒足飯飽,捫腹啜茶,觀梅郎“黃昏之偶像”狂態畢現,不亦樂乎!
是為跋。
亞
明
2005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