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晁錯其人(1 / 2)

晁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一個有學問的人。《史記·袁盎晁錯列傳》說,晁錯是潁川(在今河南省境內)人,早年追隨軹縣人張恢學習申不害、商鞅的“刑名之學”,擱在現在,就是政法學院或政法專業畢業的。學成之後,參加太常寺的博士考試,因為文字功夫好而當上了太常掌故。太常掌故是太常寺裏的一個小吏。太常也叫奉常,寺就是部。漢代的太常寺相當於隋唐以後的禮部,掌管宗廟祭祀和禮儀,也管教育,負責選試博士。那時的“博士”不是學位,是官職,戰國時期就有,秦漢因之,職責是“掌通古今”,也就是掌握古往今來的曆史知識,以備皇帝顧問和谘詢。太常寺博士考試的結果分為兩等,一等的叫甲科,二等的叫乙科。甲科出身的補郎,乙科出身的補吏。郎,就是宮廷侍衛官;吏,就是政府辦事員。一個年輕人,在皇帝身邊做幾年“郎”,便很容易升上去,吏要升官就難一些。所以郎的出身和出路都比吏好。太常掌故就是乙科出身的小吏,級別百石。漢製,副縣級的吏員秩四百石至二百石,叫長吏(長字讀上聲);百石以下的,叫少吏(少字讀去聲)。太常掌故就是這樣一個相當於主任科員(科級幹部)的“少吏”。

這位正科級的少吏時來運轉,是因為被朝廷選派出去學《尚書》。我們知道,由於秦始皇的焚書坑儒,許多學問幾乎失傳,以至於“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精通《尚書》的隻剩下一個“濟南伏生”。可是當朝廷發現他時,這位“故秦博士”已經九十多歲了,“老不可征”,隻好詔令太常寺選派可造之材到老先生家裏去學。蒼天有眼,太常寺選中的年輕人就是晁錯。這下子晁錯的學問大長,名聲也大振,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文帝發現了這個人才,便任命他做太子府的官員。先是做太子舍人,以後做門大夫,最後做到太子家令。太子家令的級別是秩八百石,可以算是“中層幹部”了。

家令雖然比不上太子太師、太子太傅或太子太保,晁錯對後來的景帝影響卻很大。此公“學貫儒法”,口才又好,經常在太子麵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太子便對他“有點崇拜”(以其善辯得幸太子),太子的家人也都稱他為“智囊”。“智囊”這個詞,最早是用在秦惠王的弟弟樗裏子的身上(樗音初)。樗裏子這個人,大約是足智多謀的,故“秦人號曰智囊”,並有“力則任鄙,智則樗裏”的諺語。可見“智囊”是一個很高的評價(顏師古的解釋是“言其一身所有皆是智算,若囊橐之盛物也”)。顯然,晁錯也是個有才華的人。

晁錯還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他和同時代的賈誼(二人均誕生於公元前200年),堪稱西漢初年最有頭腦的政治思想家;他的《論守邊疏》、《論貴粟疏》和賈誼的《治安策》、《過秦論》,也都被譽為“西漢鴻文”。一個人有了思想,就總想表達出來。如果這思想是關乎政治的,則還會希望實行。所以,晁錯在太子府的時候,便屢屢上書言事,對時政發表意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言守邊備塞,勸農力本,當世急務二事”。這篇疏文在收入《漢書》時,被分成兩個部分。言“守邊備塞”的那一部分(即《論守邊疏》)收入《晁錯傳》,言“勸農力本”的那一部分(即《論貴粟疏》)收入《食貨誌》。我們現在讀這些文章,仍然能感覺到晁錯是很了不起的。

就說“言守邊備塞”。所謂“守邊”,當時指防禦匈奴。作為北方的遊牧民族,匈奴一向是“中國”的大患。用晁錯的話說,就是“漢興以來,胡虜數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這實在讓人惱火。所以晁錯也主張對匈奴用兵,還比較了匈奴與“中國”的長短優劣,得出“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的結論。這裏要說明一下,就是當時所謂“中國”,和我們現在所說的“中國”,並不是同一個概念。當時的“中國”,是“中央之國”的意思。古人認為,天下五方,東西南北中。中央居住華夏民族,四方居住其他民族。其中,住在東方的叫做“夷”,住在南方的叫做“蠻”,住在西方的叫做“戎”,住在北方的叫做“狄”。華夏民族既然住在中央,當然是“中國”。“中國”之“長技”既然多於匈奴,當然可以戰而勝之。因此,晁錯主張,用“以一擊十之術”,“興數十萬之眾,以誅數萬之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