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黃泉無精舍今夜宿誰家 (2)(1 / 3)

山公白接籬,太乙青藜杖。先生醉騎金鳳凰。

鐵笛一聲天地秋,白雁啼霜後。

塵生滄海枯,木落千山瘦。先生醉遊麟鳳洲。

鐵笛一聲閶闔曉,走馬長安道。

酒淹紅錦袍,花壓烏紗帽。風流玉堂人未老。

鐵笛一聲秋月朗,露泠仙人掌。

三千運酒兵,十萬馱詩將。扶不起鐵仙人書畫舫。

鐵笛一聲天作紙,筆削春秋旨。

千年鬼董狐,五代歐陽子,這的是斬妖雄楊鐵史。

鐵笛一聲天祿山,奇字都識遍。

一雙彤管筆,三萬牙簽卷。這的是鐵仙人楊太玄。

鐵笛一聲花滿船,揀退煙花選。

留一枝楊柳腰,伴一個芙蓉麵。這的是鐵仙人歡喜冤。

鐵笛一聲情最多,人似磨合羅。

彎得滿滿弓,捱得沉沉磨。這的是鐵仙人花月魔。

鐵笛一聲春夜長,睡起銷金帳。

溫柔玉有香,嬌嫩情無恙。天若有情天亦癢。

鐵笛一聲呼雪兒,筆掃龍蛇字。

扶起海棠嬌,喚醒蜍礳醉。先生自稱花禦史。

鐵笛一聲花醉語,不放春歸去。

踏翻翡翠巢,擊碎珊瑚樹。由不得鐵仙人身做主。

鐵笛一聲吹落霞,酒醉頻頻把。

玉山不用推,翠黛重新畫。不記得小淩波扶上馬。

鐵笛一聲吹未了,扇底桃花小。

吹一會紅芍藥,舞一個河西跳。消受的小香錦楊柳腰。

鐵笛一聲星散彩,夜宴重新擺。

金蓮款款挨,玉盞深深拜。消受的小姣姣紅繡鞋。

鐵笛一聲紅錦堆,夜宴春如醉。

雙雙楊柳腰,可可鴛鴦會。消受的小蓮心白玉台。

鐵笛一聲花亂舞,人似玲瓏玉。

龍笛慢慢吹,象板輕輕勾。消受的小黃鶯一串珠。

鐵笛一聲香篆消,午夢歌商調。

黃鶯月下啼,紫鳳雲中嘯。消受的小紅鑾碧玉簫。

鐵笛一聲人事晚,人過中年限。

入不得鬼門關,走不得連雲棧。因此上鐵仙人推個懶。

鐵笛一聲翻海濤,海上麻姑到。

龍公送酒船,山鬼燒丹灶。先生不知天地老。

(楊維楨乃音樂大家,又有元代文士喜吹鐵笛的愛好,故自號“鐵笛道人”。)

乘肥衣輕半世豪——顧瑛

“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說向時豪俠處,五陵鞍馬洛陽街”。此詩,非窮酸措大故作放達語,乃元朝與楊維楨齊名的大詩人、大商人、大玩家顧瑛所作,前二句直抒曠達胸臆,後兩句道出其半世豪奢。如果沒有遭遇元末戰亂,這位儒道釋合一的豪爽文士,幾乎就可成為中國文人欣羨的平安一生的富貴全人。

顧瑛,又名顧德輝、顧阿瑛,字仲瑛,號“金粟道人”,昆山人氏。他世家出身,家業豪富,又長袖善舞,年青時靠經商掙進流水般的銀子。四十之年,顧瑛早早“退休”,把家業交與子侄輩打理,自己營建駭人心目的豪華園林別墅“玉山佳處”。這處人工勝景,在元朝的江南地區隻有倪瓚的“雲林隱居”可以與之媲美。

顧瑛建此人間仙境,當然不是賴昌星那樣的“紅樓”官商勾結作功利之用。他把此地當成尊貴文士的文學沙龍,從1348年(至正八年)開始,定期承辦詩人的吟詠詩會,十餘年間吸引了無數詩人、豪富、名流,到此來吟詩、作畫、品酒、賞茗、觀花、鑒賞古物。元末不少詩人最後皆死於非命,但隻要他曾經到過顧瑛的“玉山佳處”,這輩子就不算白活。

顧瑛像顧瑛不是采礦暴富的礦主或圈地建樓的泥腿子,更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鄉村大地主,而是世代官僚書香出身,其曾祖、祖父在宋、元皆做過官,累代積累了百頃土地和垛山金銀。從顧瑛父親這一輩,由於沒什麼“追求”的動力,已經以隱居不仕為“理想”,號“玉山處士”,日日在莊園裏“厚自奉養”,完全是一個富貴閑人。顧瑛本人年幼好學,漸受父親影響,十六歲時“廢學”,估計是青春期荷爾蒙折騰得無心向學,“性好結客,常乘肥衣輕,馳逐於少年之場。故達官時宦,靡不交識,然不墜於家聲”,揮霍無度之餘,顧公子德行方麵無虧,基本沒幹什麼奸占婦女或把人推墮落下殞命的缺德事。“三十而棄所習(玩了十來年“醒悟”了),複讀舊書,日與文人儒士為詩酒友,又頗鑒古玩好”,貴家公子其實天真浪漫,有錢有情自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