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男人的午後奇遇》
題記:人世間有太多的奇遇,讓你我無法相信。
202X年盛夏的一個午後,有位舉止優雅的中年男人,從國貿橋東北角的圓形玻璃大廈出來,一身的輕鬆愉悅,一臉的滿足感,腳下也輕快起來,完全不像從辦公室裏遛出來滿麵倦容、目光呆滯的白領,他們需要借助一杯星冰樂來刺激麻木的靈魂。
國貿橋兩層四個方向的車流不分早晚高峰,照常排隊,像剛吞下碩大田鼠的蛇,圓鼓鼓的身子緩緩蠕動。時而從車流中傳出急促刺耳的車喇叭聲,想必伴隨著車內對隨意加塞者的國罵,混合著發動機的轟鳴和胎噪……宣告著規則的威權和對路權爭奪戰勝利的渴望。
灰暗狹小的房間涼氣十足,燈光柔和,音樂舒緩,一雙纖細有力的手,抹上一種據說能滲入肌膚誘發放鬆因子的透明液體,在中年男人軟踏踏粗糙的背上來回滑動幾十個回合。男人的背和姑娘的手,就像現代戰爭的打法,前者是地麵部隊全靠一股士氣和冰冷的武器,頂住從天而降的空對地炮彈,還有,高空中衛星毫米級的影像掃描,仿佛都能把地麵指揮官的內心和靈魂看的一清二楚。
“哥,你濕氣很重哦。”看著背上被自己雙手製造出的兩道紅色印記,姑娘體貼地問候男人。
“啊?哦——你是說,外麵太陽還不夠毒嗎?”男人已經神誌迷糊,進入夢鄉了。一邊身體和心靈被修女般的按摩與撫慰,一邊趁機補覺,從來都是男人來這裏的終極目的。
西斜的陽光灑在圓形大廈的玻璃上,照在掛在高空中擦洗玻璃的蜘蛛人,讓後者在享受午後日光浴的同時,報酬和高危職業的代價像天平那樣畫上了等號。
目光轉到地麵,中年男人加快了腳步。在被動健身一個半小時後,男人決定再主動運動——步行45分鍾,而不是騎行18分鍾去3公裏外的合生彙。在身體和心靈被撫慰一番後,男人的胃還需要伺候。把晚飯去掉,午飯拖到午後,大半年後,遵循午後不食的古訓,讓他的肚子保持住了中年男人應有的尊嚴。
男人腳步輕盈,戴著耳機,哼著《海闊天空》的音符,不知不覺很快到了大望路橋下。此時,男人需要右拐向南,繼續剩下一個半程的徒步之旅。
“嗨,這不是王哥嗎?這麼巧啊。”
靠近SKP的地鐵口,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來。男人尋聲看去,一個胖墩墩的年輕人,身上的白襯衫紐扣被鼓鼓的腹部拉扯得緊繃繃,幾乎命懸一線……顯然他剛從地鐵裏鑽出來。
“嗬,李小胖啊……挺好吧?”男人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當年自己團隊裏最年輕的90後合夥人。“你小子分量更足了。”男人調侃起對方的又胖了一圈的體重。
“還行啊,我出來後,老爸給我找了家外資銀行……工作還是忙得要命……不過,沒咱們那時那麼焦慮了……”
對方抬眼,右手指了指三連排的華貿寫字樓。“什麼時候來我這裏坐坐,請王哥喝杯咖啡……都兩年多沒見麵了吧。”對方發出了熱情的邀請。
“算了吧,等你老爸給你安排好單間辦公室……再說你那個小格子間,倆人也坐不下啊。”男人很體貼對方,也不忘鼓勵對方職場上繼續爬升。對方家境優渥,加上個人聰明好學,年輕可塑性強,正常情況下,過幾年混個外資行的單間辦公室,年輕人前程遠大。
男人比對方大了一圈還多,年輕時尤其是創業前幾年也是靠著幾碗雞湯和“好好幹,明年會更好”的強烈而美好的願望,垂死掙紮了五六年……如今成了光杆司令……還好剩下一副沒被激情和夢想榨幹的身板,沒有猝死在午夜的辦公室裏。有職位和薪酬這兩年像坐上火箭一樣的妻子的寬容和關愛……男人發明了一個詞語,“夫妻錯峰發展”,跟公務單位和企業錯峰上班一樣,挺好,男人很幸運,人生突然中了大彩票。
跟不期而遇的曾經屬下告別後,男人加快了步子,轉彎順著西大望路繼續向南走,步行道上幾片歪歪扭扭的黃色或和藍色單車,不時被年輕男女掃碼騎走……現在起步價就是1.5元!
男人想起在2013/4年網約車瘋狂補貼年月,自己曾做過1元的專車,花不到10塊錢就能坐上最新款的特斯拉model S,後來單車5毛錢起步……有一次他做專車,司機向他炫耀說,自己和哥們兩個月賺了一輛奔馳E級,不是靠實際拉客,而是靠腦子賺了40多萬——軟件刷單何其瘋狂,他付出的全部代價,不過是信用賬戶被凍結。
男人就是那年義無反顧地闖入了“大眾創新,萬眾創業”的汪洋大海,像特洛亞人的偉大領袖埃涅阿斯,在無盡的大海上漂泊了7年,曆盡千險,在命運之神、海神、火神等亂神們的刁難和助力下,在使命和家族榮耀的指引下,回到羅馬,建立起千年帝國(2000多年前,詩人維吉爾虛構的這位神之子,是為屋大維稱帝及開創帝國事業最好的讚歌)……而我們的中年男人像一葉孤舟,漂泊半生,最終回到了最溫暖的港灣。
早晨的麥片粥和雞蛋已經在胃裏發酵了八個多小時,午後3點了,肚子需要填入新鮮的東西來維持能量。男人臉上出現了汗珠,藍色純棉BOSS襯衣緊貼著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