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活不久了。”他此次回京,怕就是皇帝性命的倒計時。
回想起往日的時光,他和皇帝似乎也有過一段兄友弟恭的時光,是那麼的短暫,那似乎是先帝還在世的時候,不過他都記不清了,是不是說明無甚重要的呢?
但是真的不重要嗎,冰涼的手隔著衣料輕輕地撫摸著手腕,似乎隔著衣料便能看到那個從手腕上的傷痕,那是林裴前些日子給他取蠱的時候留下的傷口。
是什麼蠱呢?那是他拿骨血喂養了五年的蠱,吊著皇帝的命。
說不清五年前孤身前往詭域尋藥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其實很多的時候,偃安瀾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個被先帝培養出來的刀,還是那個被當今用甜言蜜語喂養出來的猛獸,說到底他的身份本就是迷。
怎麼樣都名不正言不順。
母親是誰?父親是誰?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
“我跟你回去。”林裴沉默了許久,久到偃安瀾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去挖自己的記憶,聽到林裴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的聲音,還詫異了許久,有些詫異的抬頭,卻隻是看到了那人綴滿銀飾的背影。
“我承你大恩,留在你身邊本就是為了調養你的身體而來和報恩而來。”
此時的偃安瀾仿佛失去了看透人心的本事,他竟然一時間分辨不出林裴所言是真是假“不必勉強。”
“不勉強,不勉強,更遑論有你,我相信你能護我安全。”他雖然不喜歡官場的彎彎繞繞,不喜歡京城那裏的人一句話拐十個心眼子的氣氛,正如他所說,有瀾王,他便是最安全的。
看了眼明顯走神的偃安瀾,林裴不用想也知道這人又在不自覺的去看自己的記憶了。
“多謝。”喻之趕在偃安瀾拒絕前答應了,喻之太清楚他的性子了,對於林裴來講京城是個嗜人的魔窟,對於還是瀾王的偃安瀾來講,又何嚐不是呢,多一個人多一個保障。
瀾王張了張嘴,沉默了下去,他像是一個安心接受被安排的命運的傀偶,靜靜地坐在床榻邊,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青年,這世道容不得他行差踏錯一步,縱使會在同行者的離開中疼痛不已,他卻永遠無法習慣。
推門進了內室,偃安瀾點了一炷香,靜靜地看了許久,拿起剛才自己帶進來的聖旨,一寸寸的展開,似是打開一扇通往地府的大門一般艱難。
一夜未眠,青年坐在一個靈位前枯坐了一夜,天邊的第一縷日光透過窗紙朦朦朧朧的灑在屋中的時候,靈位前的香飄飄渺渺的熄滅了,他常常在看不清前路的時候、想要退後的時候,在這個靈位前久坐,整理自己的思緒的同時,陪陪這個短短兩年卻影響了自己一生的女人。
莫涵就在一扇門之隔的外間躺著,他便一夜未離開此處,手中的聖旨被無意識的揉了又揉早已經皺成了一團,從膝上滾落到地上,聖旨很長,瀾王卻沒有看完,雖然早已經知道了聖旨的內容,他卻依然覺得難受。
為了皇位,他的兄長真的什麼都可以舍棄。
皇兄皇兄,先是皇才是兄,他以為自己隻要永遠躲著就可以避免兄弟相殘的戲碼,他們到底不是一母同胞,信任卻始終無法全信,一把好用的刀,合該得沒有任何的獨立思維才好,合該依附著主人而成名,可惜了,名刀可久存於世,而執刀的人終是難以長存。
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搖搖欲墜的聖旨終於是從膝頭落到了地上:“莫涵。”偃安瀾打開屋門,對上了那個伸著手想要拿桌上杯子的人,重重的鬆了口氣,那高高提起的心經曆了一夜的折磨終於是墜到了地上。
莫涵有些尷尬的舉了舉手:“小將軍,是我將你吵醒了嗎。”
其實兩人都知道,那細微的摩擦聲吵不到任何人:“我又不是習武之人,這個時辰本就該醒來了,早起來陪陪術姨,馬上回京了,以後想見她一麵就難了。”瀾王搖了搖頭快步上前扶起莫涵,爐火上煨著的熱水與杯中冷掉的水兌了兌,覺得溫度適中後才遞給莫涵。
莫涵看著安瀾眼下的一圈青黑不置可否“讓你擔心了。”
溫熱的茶水入腹,莫涵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深深的吐了口氣,才看著瀾王那通紅的雙目說道。
輕輕的搖了搖頭:“你如此魯莽,置雪娘於何地?”
“知道你不答應,我和雪娘合計一番,先斬後奏。”莫涵爽朗的笑笑,卻因為牽動傷口嘶了一聲,安瀾可用的人很多,但能像他這樣一路過關斬將安全將聖旨和密信拿到安瀾麵前的也唯有跟在安瀾身邊的喻之了,聖旨不聖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封密信。
說著莫涵艱難的拿過一旁的大刀,對著刀柄鼓搗了一番,從中抽出兩張薄薄的紙,一點也不瞞著安瀾他的刀上的秘密:“當時鍛造他的時候特意留的槽,終於是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