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班回家撿孩子(2 / 2)

“關你....”還不等少年惱羞成怒的把整句話說出口。

顧麥就用不疾不徐的語速搶先說,“確實不關我事,不過,如果你沒地方去,可以跟我走。”

看著對麵的少年一秒擰起的眉心,他還主動把脖子上掛著的空勤人員登機證遞了過去,補充道,“放心,我不是變態殺人狂,也沒惡趣味。我隻是……”

“隻是覺得你很像當年那個受不了父母爭吵、半夜偷偷跑出家門的自己。”這話顧麥當然說不出口,少有地卡頓了一下。

“我隻是覺得,你與其在外麵亂晃,不如去個暖和點兒的地方。”

少年拿過登機證,在上麵的照片和對麵人的身上掃了幾個來回,老實說,顧麥背光站著,臉並沒有很清晰,唯一能確認是一個人的,就是那身製服,以及那汪死水般的眼睛。

製服對於少年來說,毫不陌生,他從小就看著老爸穿,而且每次穿上,老爸都會消失個3、5天。所以小時候,他對這身衣服格外抵觸,覺得是一套會把爸爸帶走的凶器,隔在他們中間,殺掉了父子之間本該存在的親近,再長大一點兒,他又覺得,這身衣服,是讓媽媽生活艱辛的根源,照顧一家老小的重擔全都落在一個女人消瘦的肩頭,隻要老爸穿上這身衣服,就可以心安理得做個甩手掌櫃。

他討厭這身衣服,更討厭這個職業給家人帶來的等待,於是賭氣似的故意錯過了學校招飛的報名時間,讓一直期待著他能繼承自己衣缽的父親大失所望,為此,他們剛剛大吵了一架。

可即便如此,父親的眼神裏總是帶著溫度的,饒是穩重得毫無波瀾也像一杯溫水,少年從未看見過這樣的眼睛,就算是在那些來過家裏吃飯的叔叔們臉上也未曾見過。

對麵人的眼睛明明形狀生得比多數人都婉轉漂亮,睫毛上還凝著細小的水珠,漆黑的瞳仁冷得卻像被大雪封住的寒冰洞,隔絕了世上所有的喜怒哀樂。

這讓負氣衝出家門的孩子來了興致,突然很想走進那個洞裏一探究竟。當然,另一方麵,他也確實意識到下雨天,自己無處可去,又不想灰溜溜地敲門回家。

“你叫顧麥?”少年把登機牌遞回去的時候清了清嗓音問,順便鑽到了傘底,代表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嗯。”顧麥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把傘往少年那邊偏了偏,繼續步調不快地往前走,不動聲色地調整速度,盡量保持跟少年和諧一致。

顧麥天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工作一天流程喊話已經足夠他一天的說話量了,與其對著陌生少年問東問西,倒不如快點兒回家洗個熱水澡躺下,畢竟明天,哦不,是今天,下午又要飛。

一想到工作,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身邊的少年默契地跟了上來,似乎是想跟他搭話,卻被一陣帶著水汽的冷風攔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冷吧?”一句好好的關切,被顧麥說得充滿了陳述事實的味道,他把傘柄兀自往少年手裏一塞,趁對方沒來得及反應,就把製服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少年的肩上,露出帶著三道杠肩章的白襯衫,和打的一絲不苟的領帶,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把傘接了回去。

“額,其實你不用....”少年不知道該怎麼說,冷是冷,但長這麼大,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同性披衣服,還是製服,一時有些害羞得搜不出任何詞彙繼續表達下去。側頭瞥了瞥比自己高了幾公分的肩膀,偷偷在夜色的掩護下紅了臉。

“沒事兒,”顧麥目視前方,沒有分給他一絲餘光,邊走邊說,“我住最裏邊那棟樓,還得再走5分鍾。”

“哦,那謝謝你。”少年沒有再推脫,攏了攏製服衣襟,接受了來自陌生人溫暖體溫的包裹。

顧麥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

空蕩的路上,隻剩下輪子劃過柏油地麵枯燥的雜音和周圍綠植裏時不時傳出的幾聲蟬鳴。少年的拖鞋聲變得有了節奏,顧麥自動把它從那些噪音裏區別出來,聽上去還帶著幾分悅耳。

後來,過了很多年,顧麥再回憶起,那天塑料拖鞋拍打地麵清脆的聲響,都依然覺得,那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