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初醒的晨曦中,一對喜鵲站在新市西邊離鄉聚王家莊東頭那家當院的一棵數丈高的老槐樹上,嘁嘁喳喳地叫個不停。
槐樹下邊的這家主人姓王,兄弟二人,老大鐵金,老二鐵石。其祖上乃秦朝大將王翦,後來世道變亂,祖上一支逃到了新市西邊的離鄉聚,見那裏的風水不錯,就在那兒繁衍生息了。因王姓大戶,固此定名為王家莊。
此時的王鐵金,從他那心神不安的神態看,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一會兒從上房走進廚房,一會兒又從廚房走到院內,不時地用手輕輕拍幾下腦門,長籲短歎幾聲。他的夫人王胡氏,和弟媳婦王孫氏腹中的嬰兒都將要降生了。
妯娌倆好像爭搶生子時辰似的,將一接生婆慌得手忙腳亂,下房屋內的弟媳孫春枝,剛剛聲嘶力竭地生下來一小男嬰還未包好,上房屋內的胡翠花,便也疼痛難忍地即將臨盆了。胡翠花年前生一子取名王匡,還缺十天不夠一歲,這第二胎的嬰兒即刻降臨了。
“媽媽,快一點。媽媽,快一點。哎喲!”鐵金夫人那疼痛難忍的呼叫聲,不停地從上房內傳出來,接生婆將包紮好的嬰兒放在仍大汗淋漓的鐵石夫人身邊,手都沒顧得洗就著急慌忙地奔向上房屋內室來,邊往產婦床前跑,邊不停口地叫嚷著:“來了,來了!夫人忍著點,忍著點,瓜熟蒂落嘛!”
女人生孩子,男人幹著急幫不上忙,王鐵金看著滿院的緊張氣氛,抓耳撓腮幹著急束手無策。弟媳婦生孩子,弟弟王鐵石倒是沉得住氣,像沒事人似的坐在院內的石桌邊看書。
王家妯娌倆同時生孩子,本是雙喜臨門的大喜事,可王鐵金卻高興不起來,兩個孩子的同時出生,給本來就十分清貧的家庭,又增添了一份重擔。王鐵金愁著他這個原本就窮得叮當響的家,吃了上頓沒下頓,這一下子又添了兩口,怎麼能養活得起啊!
可這位接生婆,她可不管你養活養不活,始終是滿臉樂嗬嗬的神色,即使是累得她滿頭大汗,她也毫無怨言,都要認真負責地將嬰兒從他或(她)們的娘腹中,順順利利地給拉出來,而且要確保母子們都平平安安,這才是她最大的心願。
王鐵金疲憊地坐在院中的石階上,上屋西廂房王胡氏臨產前的呻吟聲,不斷地撞擊著他的耳膜,一股煩惱感明顯地在他的麵孔上流動--
“快!快拿個盆子來,要淨的。”接生婆進入上房內室,掀開門簾衝外喊了一聲。
王鐵金慌忙起身跑進廚房,端起一個陶盆就往西廂房裏鑽,盆子還未放下,接生婆就又吆喝他:“水,水!快拿熱水來!”
王鐵金轉身又往廚房裏跑,由於轉身過急,不小心一頭碰在門框上,兩眼火星直冒,伸手一摸,額頭上立即鼓起了個核桃大的包,他哪顧得上這鑽心的疼痛,氣喘籲籲地從廚房裏拎來一個小銅鼎,彎腰就往盆子裏倒。接生婆手往盆裏一入,立即甩手瞪眼,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怒聲惡氣地衝他吼開了:“是你洗還是他洗,想把人燙死啊?要溫水,溫水!”
“哎!哎!”
王鐵金又返身鑽進廚房,剛剛拎起一隻木桶,忽然從外麵傳進來一陣馬蹄聲。頃刻間,寂靜的王家莊,如同一群聒噪的烏鴉闖進了寧靜的山林。
他的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呆立片刻。忽然飛一般地衝進西廂房,隨手扔下木桶,繞開正忙不歇手的接生婆,彎腰將水盆往裏挪挪,再把窗簾、門簾拉拉,確認為將空隙遮嚴實了,這才重返身退出門外,隨手關好房門,站在庭院裏,擺擺手讓弟弟王鐵石趕緊進屋裏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