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大宅中的氣氛很凝重,凝重得讓人透不過氣。"牧野組"裏所有比較重要的頭目都聚集了起來,滿臉嚴肅地坐在客廳裏,等待牧野流冰的下一步指示。
明曉溪縮在客廳角落的一張大沙發裏,她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痛,甚至連耳朵都開始"嗡嗡"地轟鳴。她感到全身無力,隻想能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她希望沒有人來打攪她,不要聽到那麼多聲音,不要看到那些她永遠不想看到的事情。可是,牧野流冰不由分說地就把她塞到這張沙發裏,他的表情,他的目光,讓她明白現在不是她抗議的時候。所以,她隻能抱住自己快要裂開的腦袋,呻吟著命令自己做一個安靜的瞎子、聾子和啞巴。
牧野流冰麵色鐵青地巡視在場所有的人,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很攝人:"為什麼赤名大旗能逃掉。"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作答。
"說!"他一聲低吼,就象籠中的猛虎,嚇得眾人冷汗直流。
"牧野組"中資曆較老的一個長輩沉吟著開口:"這次行動,已經把-日興社-大半勢力都挑掉了,就算赤名大旗能留住一條狗命,對大局也毫無妨礙。"
"住口!!"
牧野流冰一掌拍在茶幾上,上麵的茶杯都震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難道忘了是誰殺死牧野英雄的?難道忘了是誰惡毒地羞辱-牧野組-?是赤名大旗那條老狗!!隻要他一天不死,牧野組就沒有一個人能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隻要他一天不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恥笑牧野組!!"
牧野流冰的話象一個強力的火種,引爆了在座絕大多數人的鬥誌,他們憤怒地喊著:
"不殺死赤名老狗,我們就不是人!"
"他××!是誰泄露了風聲?!怎麼會讓赤名老狗跑了?!"
"×××!要是讓老子知道是哪個雜種放赤名大旗跑的,老子就把他一片片撕開吃了!"
牧野流冰冷電一樣的目光盯在一個麵色緊張的大漢身上:
"山本,你說。"
那個叫山本的男人頓時雙腿發抖,牙關打顫:"我……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牧野流冰雙目猛瞪,向站在他身後的保鏢一揮手:"打斷他一條腿!"
"是!!"一個大漢輪起根鐵棒凶狠地向山本走去。山本轉身想逃,卻哪裏逃得掉,衝上來兩個人就把他製得牢牢的。大漢將鐵棍高高舉起,凶光畢露地瞪著他,大喝道:"選擇吧!左腿還是右腿?!"
"不要啊!"山本拚命想把腿蜷起來,但他哪裏是別人的對手,隻聽"啪"一聲巨響,鐵棍已經硬生生打在他的腿上:"卡嚓"一聲脆響,他的腿骨應聲而斷!
"啊!!"山本倒地慘呼,豆大的冷汗象暴雨一樣狂落。
拿鐵棍的大漢冷笑:"老規矩,不選擇就打斷你的右腿。"
"說,還是不說。"牧野流冰象看一個畜生似的瞟了痛得死去活來的山本一眼,冷冷地扔給他一句話。
"說!我說!"山本這次連猶豫也沒有,大聲地急呼:"是西門前輩讓我阻擊赤名大旗的時候放他一條生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西門三條的身上。西門三條可算是"牧野組"中現在資曆最老的一個前輩,平日裏大家對他都很敬重。
"西門前輩。"牧野流冰的聲音很輕,輕得象那種最薄的刀子:"山本說得對嗎?"
西門三條的麵部神經開始抽搐,他看看周圍,昔日的兄弟們如今都用一種厭惡仇恨的目光瞪著他,抬頭再看牧野流冰,這個冷血的"少年人",卻正用一雙他一生中從未見過的最冷酷的眼睛盯著他,用最冷酷的語氣對他一字字地說:"你也不想說嗎?放心,今天我不急著收拾你。等殺了赤名大旗,我再慢慢跟你算帳。"
西門三條眼中露出極端恐懼的神情,他見識過牧野流冰對付敵人的手段,那種殘酷是他所難以想象的。而逃出牧野流冰的手心,又實在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完成的。他顫抖著問:"如果……如果我承認……"
牧野流冰冷笑:"如果你能節省大家的時間,我可以隻要你的一隻眼睛和一隻手。"
西門三條手腳冰涼,麵色慘白地說:"隻要還能活,我就很感謝社長手下留情了。……不錯,赤名大旗答應我,隻要他能接手-牧野組-,我便可以坐上社裏的第二把交椅……我一時貪心,所以才讓山本放走赤名大旗……"
"赤名大旗現在在哪裏?"牧野流冰目光如炬。
西門三條苦笑:"我的確不知道,都到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用再說謊話。"
牧野流冰仔細瞟了他一眼,然後扔給他一把匕首:"你可以動手了。"
西門三條從地上揀起匕首,顫巍巍地向自己的右眼刺去——
"叮"!
一個小石子破空飛來,恰恰打在西門的手上,將匕首震落在地。
"夠了!"明曉溪再也忍不住從沙發中站起來。她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已實在超出了她的忍耐範圍,她無法再超然事外,無法再無動於衷,無法再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了。如果說山本的腿被打斷,她還可以用"沒想到"來打發自己,但是如果西門三條的眼睛和手再當著她的麵被毀掉,她一輩子也無法內心平靜了。
牧野流冰掃了眼她手中的彈弓:"你要做什麼。"
明曉溪揉揉自己抽痛的腦袋,瞧著眼前突然有些陌生的牧野流冰,歎了口氣:"他既然都已經坦白認錯了,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再懲罰他?"
牧野流冰神色不變,目光轉向渾身顫抖的西門三條:"你說,可不可以?"
冷汗象急流一樣在西門三條的臉上奔淌,他顫顫巍巍地爬到地上揀起被明曉係打落的匕首,然後勉強站穩身體,慘笑道:"明小姐,你不用為我說情,社長給我的懲罰已經很輕了,我沒有怨言。"
明曉溪倒抽一口長長的涼氣,連五髒六腑都沁滿寒意。
她環顧四周,發現除她以外所有的人仿佛都覺得眼前發生的事再自然不過,再正常不過。他們的表情無動於衷、麻木冷漠,對傷害別人的身體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有很多人的眼中還帶著興奮和滿足。她忽然覺得自己跟這裏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對這裏的氣氛是那樣難以忍受,以至於她無法忍受再在這裏多停留一秒鍾。
她抓起自己的東西,強忍住渾身的顫抖,大步向門外走去。
"曉溪。"牧野流冰叫她。
明曉溪略一猶豫,卻沒有停止腳步。
"曉溪!"牧野流冰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火氣。
明曉溪眉頭一皺,腳步更快。
"攔住她!!"牧野流冰命令守在門口的幾個大漢。
大門立刻被人牆擋住了,幾個粗壯的大漢努力擠出勉強的笑容:"嗬嗬,明小姐,社長請您等一下。"
明曉溪的麵色微微一變,她回身凝注著已站起身的牧野流冰,忽然低聲說:"讓我走,我要回去。"
黑眸透出寒光,他的回答語氣僵硬:"不行,你這幾天都必須留在這裏。"
明曉溪聽聞,不怒反笑。她輕輕笑了一陣,終於又望住象冰一樣冷漠的牧野流冰,一直望到他的眼底:
"我不想在這裏跟你說話,能不能換個地方。"
露台上的空氣象死一樣沉寂。
明曉溪窩在竹椅裏,奮力同要將她撕成碎片的頭痛做鬥爭,她咬緊牙,不想讓一絲呻吟泄露出來。
牧野流冰在沉默了很長時間後,終於開口:"這幾天很危險,你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明曉溪痛苦地閉上眼睛:"你還是讓我走吧。我現在一分鍾也不想多留。"
"你!……"他強壓住火氣,扭過頭不看她。
明曉溪閉著眼睛苦笑:"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你是害怕赤名大旗抓住我,來威脅你對不對?放心,赤名大旗不會那麼傻,他不會傻到想用一個女人來要挾你。"
她笑了笑,又苦澀地說:"即使他真有那麼傻,我也不會那麼笨就讓他捉住的。即使我真有那麼笨,我也會自己想辦法,你不用管我。……這樣總可以了吧,你能不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明、曉、溪……"牧野流冰瞪著她,眼中似乎噴出火來:"你就是這樣想的?!"
她感到他憤怒熾熱的目光都快把她臉上的皮膚燒焦了,卻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依然在輕輕地苦笑:"不然,你讓我怎麼想……"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去風間學長的畫展?隻是為了見一見老朋友?還是為了找一個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你和-日興社-發生的一切事情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