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我倒忘了”她失笑心裏種種情感一起翻湧而起十足驚濤駭浪竟然把原先看來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可見的確受傷太重耗盡了精神再沒有要爭下去的鬥誌“已經查清楚手表是你的所以我把它還給鬆了”是在撒謊但語氣平和得不露絲毫破綻輕易聽不出來“我的任務到此結束剩下就是你的事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再參與如何你覺得這條件算不算得寸進尺”
“你……你真撞到頭了”實在不明白靖美怎麼會朝夕之間一百八十度變化上次還不依不饒占足優勢才肯罷休現在明明把柄就在手裏卻自願棄權“發生什麼事了”
“還能是怎樣這不是很明顯嗎還用得著問”她有點惱火明明就是他最開始在鬆那裏故意含混其詞種下不安現在目的達成他反過來問她發生什麼事莫非是有意找碴“照眼下情況看以你的過去為線索也許很快他就能恢複全部記憶到時候用不著你說假象也會自然揭穿所以我何必繼續糾纏趁現在全身而退這才是我的一貫作風”
不你錯了隻要我不說他不會知道就算他恢複全部記憶仍然不會因平安夜的那通電話而責怪你
他忍不住同情她但畢竟不能告訴她真相
“你覺得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我本來以為他願意跟我在一起都是因為他喜歡我他不會對別人那麼好誰知事情根本不是這樣他不光對你也很好甚至跟音像店裏那個紮兩條辮子的小女生也很好”她輕輕地笑搖晃著腳踝話沒有說得很明白裏麵藏著的台詞隻有自己知道其實歸根究底最讓人喪失鬥誌的也有這一條她把他當成唯一可他並不是這樣如果自己沒有去找鬆如果是別人先去找他比如說音像店的小女生搞不好他也會象喜歡靖美一樣的喜歡她
類似一場不管答對答錯都可以得滿分的考試對所有人都一樣好也就等於對誰都不好要想被特別對待也隻能去費盡心機地爭奪
怎麼連他也要靠爭奪才能擁有天下還有沒有不用爭奪注定是屬於她的東西就算她不要就算她沒看到它也是一樣在那裏靜靜地等著隻等著她
所以心灰意冷了
“靖美”他叫她好幾次才喚回她的神“發生車禍時我的手表在他口袋裏如果純是交通事故就算了萬一有什麼內幕不論怎樣看也是我有嫌疑你就這樣甩手不管把他扔給我是因為你相信我還是因為你有些恨他了”
她沒說話答案不言自喻海全身上下有哪一處值得她信任
“就像許多年前一樣因為得不到所以索性拋掉不管聽之任之萬一我真想殺了他那怎麼辦你也一樣假裝不知道”
她仍然沉默慢慢把頭轉過去上下打量那張臉以前反複重申對鬆並沒有歹意現在卻自動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扯會不會平安夜真有神在感召人人都開始誠實
問題也問得難以回答如果他真死了她豈不是等於又害了他一次到底有沒有恨到那種地步自己心裏也不很清楚但知道繼續糾纏下去最後肯定又會是自己先認真逼迫自己必須奪到目標
她習慣接受別人的感情奉獻不習慣親手去奪沒有一定指標沒有正確答案及格不及格全憑一念之差這種考試誰有把握拿第一
從未輸過的人最不敢麵對失敗她害怕落第所以慌忙抽身以求自保顧不上去考慮以後
“其實你想得太多了”他說“他可能喜歡的人很多但你是絕對無法取代的我感覺得出來”
“證據呢”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沒想到還真有回答
“證據就是你自己”他盯著她的眼一字一頓“你像他的母親……非常像”
“什麼”她徹底吃驚“今天是平安夜不是愚人節你以為我沒見過鬆的媽媽她年輕時候是很漂亮但臉型跟我完全不一樣”
“他母親不是一般程度的不上相”他笑了“鏡頭把她整個臉都扭曲了”
看得出是在蒙混過關但她也不想再深究眼看過不幾天就是新的一年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空虛年複年年其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麼過去每天都在努力是為了不輸給兄弟姐妹不輸給自己混亂的兩種內心現在內心疲累到平靜一片再無力起什麼波瀾以後每天努力隻是為了不輸給職業上的競爭對手
光想想就覺得乏味透頂總該有一個明確的願望、目標、目的吧哪怕完全不可能實現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一無所有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看著窗外的天空靖美長長地歎息
也許明天吧也許明天一早醒來又會變回原先的自己冷漠高傲聰明而且堅強
?他們?回到過去的摩天輪?
“我從來沒忘記”他說“我很想念你威”
這光輝燦爛的聖誕之夜無邊的喧囂海洋般的人群霎那間都朦朧下去隻剩這句並不響亮的話輕輕鏈接起說與聽的兩個人
他伸出手天使之羽飄飄落入掌心融成一滴淚泫泫倒映這連綿不絕的輝煌之海是這城市在哭泣麼披上最嫵媚的盛裝在這最喧鬧的一夜偷偷把那些發生在曾經的故事偽裝成漫天飄搖的雪一片一片藏著不知道屬於誰的哀愁與寂寞用來裝點這場歡慶
他們隨人潮走向更熱鬧的去處卡通英雄打倒大魔王裝成小蝴蝶的女孩領遊客去馬戲團帳篷衝天炮上有人尖叫聖誕老公公派送的糖果上印著西餐廳廣告兔寶貝在賣氣球……種種光怪陸離的景象之間穿過忽然有些胡思亂想很希望不知不覺走入另一個世界沒有秩序沒有煩惱隻有永不結束的嘉年華慶典和足以點燃天地的快樂
先前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事到臨頭卻還是覺得心跳加速誰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麼就因為單純過頭隻顧著自己喜歡反而變得十分難以捉摸從來就沒人弄得懂他的心
海朝他望去聖誕燈閃爍他的臉亮而又暗始終笑著小孩一樣東張西望什麼都覺得有趣什麼都想試試看卻又沒耐性排隊
“打電話叫靖美和惠惠好不好”他笑著回頭“剛剛九點夠時間玩個開心”
半點提防的意思都沒有惠惠倒還無所謂可靖美若真聽到騙局被戳穿天知道她會做出些什麼不害怕嗎明明負著罪卻笑得問心無愧
海皺眉說：“靖美正在生你的氣她說今天把我寫的東西給你看你還沒看完就觸發回憶甚至還說曾夢到過類似的事”
“我實話實說麼”他不理解“這樣也生氣真沒道理希望我撒謊就該事先聲明惠惠呢”
“她如果想來就不會把票讓給我們現在打電話她會說要在家裏給非洲北極熊洗澡”海說“你怎麼知道威家地址的我沒告訴你惠惠說也不是她告訴你的”
“我蒙到的信不信”他叫住端著盤子的女孩買兩杯滾燙的速溶咖啡自己留下一杯遞給海一杯 “我跟蹤過惠惠我以為那是她的家誰知道是她男朋友家最無聊就是她男朋友竟然真不是你隻不過是你的朋友”
“嗯他叫威”海接過杯子紙杯不隔熱隻能用指尖捏著當作天然取暖器“他喜歡把漱口杯倒過來放他有個不負責的母親總亂丟他的東西又不會買新的因此他喜歡每樣東西都賣雙份或三份”
“你認識的朋友好像每個都有傷感的過去”他心不在焉地看別處喝下一口咖啡險些燙壞舌頭“昨天看你寫的那些到現在還是覺得很憂鬱難得平安夜我們還是多談點開心的話題你看怎麼樣”
海緩緩搖頭怎麼能不說已經等待得太久等過一翻生死輪回花費多少心思才終於有今天的天時地利人和現在仍不說豈不是再沒有說的那一天
“我從來沒忘記”他說“我很想念你威”
這光輝燦爛的聖誕之夜無邊的喧囂海洋般的人群霎那間都朦朧下去隻剩這句並不響亮的話輕輕鏈接起說與聽的兩個人
依著滿園燈火他回過頭來似悲似喜不安與困惑諸般都凝結在眉端
“你知道了”
“我說過我從未忘記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那些有意的暗示”海歎息“我不明白把杯子倒過來放買東西買雙份提到關於野狗的夢拿出手表承認記得我寫的那些文稿主動跑去找惠惠……為什麼故意做這些事已經兩年都沒人懷疑往後周圍人的記憶隻能更模糊再過幾年現在就將徹底取代過去就算有人發現破綻也絕對不會再懷疑你現在完全沒必要說隻要你一直隱瞞或許連我都永遠不會知道”
“我不想讓你永遠不知道”燈火明暗變換他的笑容若隱若現有意無意間輕輕的一句話已經觸動對方的心“自從我恢複記憶開始我就一直想回來看看見見你也見見惠惠……但我真沒想到當初告訴你的事情你每件都記得而且那麼仔細地打成稿子裏麵有些細節連我自己都忘記了”
“是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最近嗎”避開跑過來的幾個孩子海帶著他朝別的方向走開他故意裝作沒聽到後半段記得清楚是理所當然的何必說什麼沒有想到以為在心中他是什麼
“不是最近是在療養院遇到靖美之後不久算算差不多半年”他喝了一口咖啡已經變得溫熱不那麼火燙忽然間看到那邊有海盜船趕緊把剩下的也喝完拉著海朝那邊去“你該不會以為我從未喪失記憶”
“如果我真那麼想辛辛苦苦地寫那麼多字給你幹什麼”海搖搖頭任由他拉著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好不容易到排隊處手裏咖啡有一半消失無蹤不知道撒在誰的衣服上“如果記憶沒恢複那倒還可能因為被觸動而說出實話但若從未失憶馬上就會看穿這是陷阱然後耍賴撒謊說不記得到時我所有的功夫都算白做而且這種事情又不是吃lsd（毒品的一種能有效引起幻覺）哪兒有那麼容易就見效”
“這倒是”他點頭瞥他一眼似乎有些嘲笑的意思“趁排隊的時候講個故事怎麼樣關於兩年前的今天你知道些什麼”
“我說的故事大概你不會喜歡”海低聲說“真的想聽嗎”
?那年那天?
?白色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