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芳宮中,蕭璟庭很早就來給明妃請安,但似乎精神不佳,滿臉都堆著愁容。
明妃隔著帳起身,兩側丫鬟輕手輕腳挑簾,蕭璟庭立刻上前,乖順地攙著明妃,將她扶到羅漢床上落座。
丫鬟將軟墊暖爐呈上,並為兩位端上了燕窩。
明妃撥著湯匙,眉間微皺:“本宮聽聞,洛慕沄好幾日沒去給你請安了。”
蕭璟庭也無聊地撥弄著碗勺,壓著幾分怨氣,輕聲道:“這還得賴母妃,上次為了柳世堂一案,孩兒責備了他,他現在都不願見我了。”
明妃放下碗,皺眉憤恨道:“西北連天一塊雲,烏鴉落在鳳凰群。如今這朝堂上,不知哪位是君,哪位是臣了?!你就是太寵溺依賴那洛慕沄,這才讓他如此無法無天恃寵而驕!”
“母妃,您這話說得不對!你不是不知道,孩兒這一路走來,若沒有漫塵的九天攬月之能,經天緯地之才,別說與蕭璟琰分庭抗禮,可能連那秦嶺都走不出來,更別提會有今天了!”
明妃幽冷地望了蕭璟庭一眼:“你就是把這洛慕沄看得太重!好像沒了他什麼都做不成似的。你要記住:你的成就除了他姓洛的,最主要是靠邱氏一族!”
蕭璟庭垂著頭,皺緊眉頭低聲道:“母妃就是對漫塵有偏見,這才瞧不見他的才能與功勞。”
明妃一聽蕭璟庭講起洛慕沄就滿心恨鐵不成鋼。
此刻,她不願為了一個洛慕沄與親生兒子鬧得不愉快。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抬手按著太陽穴,故意扯開話題:“本宮聽聞你把身邊好幾位侍婢都打發走了?”
蕭璟庭尷尬地點頭“嗯”了一聲。
自己府中那幾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平時見到洛慕沄來王府,一個個都恨不得投懷送抱。更有甚者公然在自己麵前議論說什麼“嫁人就嫁洛慕沄”,這話讓蕭璟庭聽起來就覺得十分刺耳。
沒想這事竟這麼快傳到了母妃的耳朵裏。
“丫鬟都走完了,誰去伺候你?”明妃一說就來氣。
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血,蕭璟庭那點勾勾心,早在明妃眼中無所遁形,於是,她也心生一計。
她努力平複情緒,關切的語氣道:“那日本宮物色了一個不錯的孩子,身家清白,做事也玲瓏,賜給你貼身用著吧。”
說著,明妃便召喚出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年。
那少年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許是從小被淨了身的緣故,身姿容貌與少女無二,一雙細細挑起的眼眉倒與洛慕沄有幾分相似。
明妃指著蕭璟庭道:“阿昭,以後你要好好貼身伺候二殿下。”
少年小心翼翼欠身:“是的,娘娘。”
蕭璟庭瞥了他一眼,雖被那張清秀的麵龐吸引,但一想到是母親派來盯梢的,心中一陣不悅。
他不冷不熱回了句:“兒臣王府的事情不用母妃操心。”
明妃抬眉示意阿昭下去,對著蕭璟庭語重心長道:“廟堂上的事兒,後宮是不能幹涉,但王府裏的事,我作為母親還是得過問的。現在正值立儲關鍵時候,你年紀也不小了,到了該納王妃的時候了,本宮必須早日為你尋覓一門有助益的好親事。”
蕭璟庭立刻搖了搖頭:“母妃,兒臣還不想立妃。”
“胡說!”明妃明顯有些生氣了,“這些年本宮為你物色過多位如花美眷,你都以各種借口不從。那時本宮見你年歲尚小什麼都依了你,但現在你都二十有三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你可知蕭璟琰十八歲就娶了樞密使陳康之女,從此才獲得了一眾親從輔佐支持。不行,你的婚姻大事必須馬上提上日程才好!”
蕭璟庭麵色一沉:“母妃,兒子現在什麼女子都不想要!”
“什麼叫什麼女子不想要,難不成你還有斷袖之癖想娶男人不成?!”
蕭璟庭遲疑了半秒,支支吾吾著:“兒臣……兒臣已有心上人…………”
“你別說了!”明妃立刻止住了他說出下半句話。
做母親的其實早就猜出那人是誰,但她始終不願聽兒子親口說出那個名字。
她像被一口氣堵在胸口,忿忿道:“都說紅顏禍水,你在朝堂上可以給他姓洛的棲身之所,難道後院還準備給他留一席之地?本宮早就跟你說過,這洛慕沄姓洛,不管是洛家哪一宗,都與那西川洛氏撇不清關係。他的姓氏便是他的原罪,不管是遠親還是近親,他都不配與你共同登上巔峰。洛家的人惹不起,今日他待你真心,他日萬一對你起了二心,別說皇位天下,你的命可能都在他的股掌之間。”
蕭璟庭不滿意道:“母妃,兒臣與漫塵深交六年,他的為人品性我最了解,就拿柳世堂一案說,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何罪之有?母妃總是揪著他的宗室他的出生不放,卻不曾看到他為了兒子付出過那麼許多。母妃,這麼說吧,沒有漫塵便沒有我蕭璟庭的今日。母妃若不待見他,那……那也別見兒子了!”
“你……你瞧瞧你說的這都是什麼混話!”明妃簡直要被蕭璟庭氣炸了。
蕭璟庭不願再跟明妃置氣:“兒子今兒還有事要前往內閣商議,明日再向母妃請安。”說著,他拱手作了個揖,起身就要離開。
望著蕭璟庭走遠的背影,明妃氣得將碗摔碎在地上。
她將他們母子的矛盾全部歸咎於洛慕沄身上,咬牙切齒道:“洛慕沄你這狐狸精,到底要迷惑我兒到什麼時候?!”
……
從洛府出來後,蕭墨曜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左汝霖府上。
左汝霖是南楚人,當年在浙南做州任長官時與宸王交好,蕭璟庭還認他做了師父。
後來左汝霖在宸王的引薦下進都,一步步從太常少卿一路官拜太傅和宰相。
左汝霖為人圓滑,在朝中威望很高。雖然是太子太傅,但卻能在太子和二殿下之間左右逢源。
廢太子案牽連甚廣,左汝霖雖也受到牽連,但僅僅削去了首宰之職,太傅之位卻保留了下來,這在大梁史上也算奇跡了。
蕭墨曜與左汝霖多年未見,但他們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這層關係源於左汝霖愛才如命。
在南楚初見蕭墨曜時,左汝霖便十分欣賞蕭七的才情氣度,即使他是庶出,也立排眾議隻收了蕭墨曜這麼一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