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恨所有公然露麵的場合。
她恨這些陌生人的目光。
好像她赤裸地被釘在櫃台上，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被明碼標價供人挑選。
紅腥的燈光給這場人肉交易打上了“social”的標語，好像一個人不被展示在砧板上，那國家把他供養出來就是個賠本買賣。
路淮厭惡人。
但她別無選擇。
她想開口婉拒，她想隻在零食店裏擺貨或者收賬，她甚至想去冷庫裏整理那堆亂七八糟的貨架來讓自己漲紅的臉趕緊恢複正常。
可她無論怎麼都開不了口。
死內向的人活該被人騎在頭上拉屎。
陳瑤溪嫌外麵太熱，就示意周麗到店裏頭講。
“老板娘，我覺得哈，咱們還可以讓小路或小金那丫頭，哎不對，她倆收銀到時候可能都來不及……”
周麗不以為然：“叫佳莉和勝男她們從店裏過來幫忙也行，反正她們店不搞活動，加幾天班我還給她們發雙倍工資呢。”
末了，還一本正經扭頭對跟在身後的路淮道：“小路你們要喝什麼飲料可以到冰櫃隨便拿一瓶啊，等有時間就給你們點奶茶喝喝。”
陳瑤溪麵無表情讚歎：“哎，你就是對我們太好了。”
周麗謙虛道：“哪裏哪裏，我也沒做什麼。”
“還給我們交五險，旁邊店我打聽了一下，他們才交四險。”
“是嗎？交點又不算什麼。我很好說話的。”
“是啊是啊，多虧了......”
周麗那公鴨嗓吵得路淮有些腦殼疼。
但這是老板娘，給她發工資的主。
她心裏揣著事，見周麗她們還在親閨蜜一樣手挽手聊天，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走在最裏麵的零食貨架旁，裝作在填補空缺貨架的樣子。
花花綠綠的小包裝袋一個個排列得整整齊齊，安排在一個個透明的方方正正的盒子裏，有些還是洋文字，路淮壓根看不懂，覺得看著很是高大上。
這個長得像火箭筒的魷魚幹可以一下子射穿老板娘的心，那個足球裏頭放著小饅頭的可以一拳打倒陳瑤溪，那邊的布娃娃看著怪嚇人的，能嚇死昨天在店裏撒潑打滾的小屁孩吧。
這樣想著，路淮的心情才稍微好一點。
跟阿Q一樣。
她自嘲了一句。
要是這家零食店是她的就好了。
她就可以戴著麵具上班，還可以戴上口罩和帽子，化妝的錢都可以省了。
說起化妝，那瓶不合她膚質的粉底液好像都快用完，又要再買瓶新的才行，還得換個牌子。怎麼五十多的這個牌子還沒上次買的臨期的那個牌子好用。
洗麵奶用光也好久了。
糟，物業之前催水費來著吧，幾號截止來著，不會把我水費停了吧！那隻能從這裏偷點水回去了。
說起水，那火雞麵泡著是真不好吃，還得要煮著才好吃。
哦，家裏饅頭也沒有了。
是不是加芝士好吃一點，但是萬一不好吃就浪費一包麵了。
應該把家裏的床單拿出來曬的，今天天氣這麼好。
路淮想一出是一出，現在已經開始陶冶情操到家裏是養隻金魚好還是養隻烏龜方便。
周麗一扭頭，就見到路淮這丫頭片子在帶薪發呆，氣不打一處來，扯著嗓子就喊：“小路！磨蹭什麼呢！水果那塊都引來蒼蠅了你也不知道？”
一個激靈，路淮就從強大的精神世界裏回到了現實。
她“哎”了一聲，拖著因為長時間站立而有些酸脹的腿，走到水果區，開始從中挑選品相不好的蘋果、小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