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妃醒來,府裏陰沉了多日的氣氛一下子歡騰起來,丫頭,婆子,孩童,大夫的歡呼聲夾雜在一起,無一不是充滿歡欣。
傅景殊來此整整十日,直到這一刻才鬆了一口氣,兩腿發軟險些站立不住,一旁的侍女趕緊扶著,她笑著搖頭,自己一步一步緩緩地往府門外走去。
府門外坐著的兩個小孩童,見傅景殊出來,遠遠地舉著手裏的糖葫蘆衝傅景殊炫耀起來,傅景殊衝她們招手笑得眼裏帶淚。
如果當初哥哥沒有準備這麼多的禦醫,如果皇上沒有突發奇想得知嫂嫂生產在即,讓她帶著夜明珠來西北以防萬一。
今日哥哥凱旋歸來,看見的恐怕是妻子的一副屍骨。哥哥那邊愛嫂嫂的人,倘若嫂嫂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的心恐怕也要跟著死了。
好在,沒有如果。一切有因就有果。哥哥對嫂嫂的愛是因,當年嫂嫂送給皇上的救命藥是因,種下的自然是好的果甜的果。
如今攻下塞邊,天下太平,也是他們該走的時候了。
傅景殊看著不遠處的女童,明明不過兩歲的年紀,卻有種不同常人的沉穩,皇上說過,清兒將來一定是個明君的,他也該走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場宴席,終究是要散了。
陸江綰醒來之後,精氣神也慢慢恢複了許多,眼睛一直盯著躺在她身邊的孩兒看,直到孩兒睡著,這才有精力看見傅景之現下憔悴的神色,她呀,恐怕嚇著他了。
她想伸手摸摸他的臉頰,卻是連抬手的力氣都無,傅景之卻是明白她的意思,執起她的手撫到臉上。
“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打了勝仗,阿綰你也打了勝仗,隻是以後,你別再這般嚇我了,再來一次,為夫承受不住。”
說完眼眶又是紅了,陸江綰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向鐵血手段的西北王竟然是個愛哭包,就她醒來的這幾個時辰裏,他都紅了不知多少次眼眶了。
後來傅景之被強行拖走去休息一會兒,晚冬進來伺候,陸江綰才明白傅景之情緒為何這般失控。
從她生產完那日整整昏迷了二十日,傅景之凱旋歸來在她床前守了十個日日夜夜,片刻未曾離開,即使瞌睡,也是在床前守著打盹。
禦醫勸了無數次王爺也不聽,讓他好好保重身體,王妃已經脫離性命之憂,不要等到王妃醒了,王爺自個兒倒下了可怎麼辦。
後來王妃又遭遇漲奶,人昏迷著還發起了高燒,奶水雖來了孩子吸了根本就吸不出來,是王爺一口一口將初奶吸出來,才終於讓小世子吃到第一口奶。
可這般王爺還是不願離開一步,晚冬說王爺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他回來的這十日竟是連孩兒都沒有去看一眼,隻是盯著床上昏迷的她,同她說著話,晚冬從來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王爺竟然能對著一個女子說了幾天幾夜的話,好似總有說不完的時候。
隻因禦醫說,在昏迷之人身旁多說話能有助於喚醒她的神智,王爺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徹夜不眠不休。
聽到這裏陸江綰已是滿眼淚光,晚冬替自家掌櫃的擦著眼淚,心疼極了。
“我肚子餓了。”陸江綰強行打起精神,她得快快好起來,不叫他擔心。
傅景之去隔壁廂房洗了個澡,將自己好好收拾一番就往陸江綰屋中去,倘若不是怕他這副慘淡的樣子嚇到阿綰,他是連一步都不願離開的。
進了屋,傅景之看見阿綰靠在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粥,好似餓了許久似的,明明是一碗清湯寡水的白粥,她吃得卻津津有味。
傅景之站在原地沒有過去,這是一個多麼尋常的場景,可他怎麼也挪不開眼,更不敢將這樣的安寧打破。
她的阿綰啊,他差點永遠失去的摯愛。
陸江綰實在是有些餓了,整整吃了一大碗粥,還央求著晚冬再去給她盛,晚冬起身,二人這才發現立在門口的傅景之。
晚冬端著盤子出去,不一會兒又端著一碗熱粥進來,傅景之已經坐到床前的矮凳上,擦拭著陸江綰臉上薄薄的汗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