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不要你死(1 / 2)

方樾作了一個夢。

夢裏這三十年光影在刹那間綻放,嬰兒時牙牙學語,幼年時追逐滿地的枯黃,八歲那年從高高的山澗落入碧江,十一歲的傷心,十三歲的暗戀,直至高中的沉默,大學的癲狂,人世間多少螻蟻,便有紅塵中多少滄桑。

這是誰的話,如同佛寺裏暮鼓鍾響,如同主宰眼中投來一縷悲愴,方樾在夢裏掙紮,似要掙脫那苦海萬裏,波濤無量。

是誰,引眾生入塵緣中,

是誰,渡弟子脫煩惱去。

方樾沒有答案,一陣頭痛傳來,他大叫一聲睜開眼,朦朧中記起昨夜陪趙樂名喝酒,這哥們本是一上市公司的高層主管,卻在08年經濟危機中光榮失業。說起人生無常,兩人不勝唏噓,便多喝了幾杯,醉倒前最後的印象,應該是自己的女友林姿那清麗的身影……

記起這些,方樾才有神打量眼下的環境,恩,一個單人房,牆壁呈白藍兩色,床頭一個鐵鏽斑斑的三腳櫃,上麵放著一個碩大的白糖瓷缸……恩,糖瓷缸?這玩意上海沒有吧?別說上海了,江州也早沒了吧……

方樾自嘲一笑,酒喝多了,還真會有幻覺。他抬起手想揉揉太陽穴,手背卻猛的一痛,一根粗大的塑料管子外帶一根亮晶晶的針頭赫然在眼前晃悠。方樾這下被嚇倒了,也不顧滿手的鮮血,猛然坐起,仔細看看四周,心立時哇涼哇涼的。

這是怎麼了?

狹小的房間被冷峻的白藍兩色覆蓋著,頂上吊著有些晃眼的日光燈,身下是一張小的可憐也硬的可怕的鐵絲床,床頭一張大頭小身的三腳鐵櫃,輕輕一碰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卻有些象林姿歡愉時細細的呻吟……

方樾心下駭然,就算上海鄉下也很少有這樣簡陋的病房了,不是被綁架了吧?雖然自己隻是巴比倫財團的中層主管,可手中也確實握著許多商業機密,這要是被綁架,等下被逼問,自己招還是不招呢?

方樾陷入痛苦的抉擇中。

門忽然打開,一個女子手提保溫瓶走了近來,看到方樾坐起,忙走過來,埋怨道:“怎麼起來了?燒還沒退,再感染可怎麼……啊,小樾,你手上血……”那女子驚呼一聲,保溫瓶失手墜地,冒著熱氣的白粥頓時灑了一地。

方樾從沉思中醒來,看到眼前之人,第一感覺麵熟,再看一眼,好熟啊,第三眼一看,方樾呆了,這不是我媽麼?

老媽李如芳撲過來,用被子按住針孔,其實血早住了,隻是看起來嚇人。方樾傻傻的問:“媽你怎麼又年輕漂亮了?”李如芳抿嘴呸了一下,罵道:“小笨蛋燒糊塗了?你媽什麼時候老過!”許是看到傷口不再流血,李如芳放下心來,一把扭住方樾耳朵,訓道:“都十一歲的小夥子了,還這麼毛躁,看以後誰家的小姑娘會喜歡你?”

十一歲?饒是方樾這些年縱橫職場,見識了不少世麵,也被這一下雷暈了。十一歲?他終於明白過來,也不顧老媽在場,掀開被子,拉起褲腰往丹田下三寸許瞄去(請切勿理解成此物僅長三寸)……嗬嗬,還真是楚腰纖細掌中輕,外嬌裏嫩小白蔥啊。

原來,我回到了從前。

方樾心中茫然,他現在過的很好,母親身體健康,女友溫柔善良。說實話,重回少年時代,隻能讓他再一次痛徹心扉。

因為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一日,他父親方析文因車禍去世。

李如芳見兒子這般舉動,立時眉開眼笑,寵溺樣的捏了捏方樾的小來年,笑著說:“不知羞,發燒又燒不壞那裏,哈哈哈。”

方樾臉上一紅,下意識的問:“媽,今年哪一年了?”

“九二年啊,怎麼了?”李如芳有點疑惑。

方樾刷的抬起頭,臉上一片蒼白:“今天幾號?”

李如芳摸不著頭腦,兒子這是怎麼了:“三月十一啊,有事麼?別擔心,學校早請過假了,你這次又掉到碧江,燒到四十度,幸好……”

話還沒說完,方樾一把拉過老媽的手,手腕那款老式上海造的機械表已指向十一點二十六分。老東西就這點好,質量靠的住,這表的時間誤差在5秒左右。

方樾從床上一躍而下,也不顧李如芳的叫喊,就穿著病號服,光著腳板跑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