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青朔手裏拿著那本兒統一下發的參考答案。
他不想承認,他發揮有些失常。而那尚未公布的成績,就像還未釘上木板的鐵釘,似乎成了他可以聊以自慰的最後一線希望——即便這希望的光芒,是那樣微弱。
以前,班裏的同學們,總是會半開玩笑地說:“大神,你以後一定能當狀元。”
是啊,入學的時候,他就是全市第一,最高分。
其實,他也沒把他們的話當回事。隻不過他是應允也不是,反駁也不是。便隨意笑一下。
每年的狀元,不是在一中,在附中,就是在省實驗。而更關心花落誰家的,顯然是老師們。
年輕的學生們雖然八卦,但誰考狀元,畢竟都跟他們沒什麼關係。高考之後的最後一次返校,於他們而言,是一場儀式,是與那個寒窗苦讀的過去做徹底告別的儀式。
除了一個人靜靜坐在座位上的滕青朔,所有的學生,都從書桌裏拿出來那些做過的試卷,雪花一樣撕成碎片,發瘋一樣地從窗戶口扔下去。
滕青朔跟看神經病一樣地冷眼旁觀這一場狂歡,心裏道,書跟他們有什麼仇?自己花錢買的書,還不如拿回去當廢紙賣。
成績公布以後,排名的情況,滕青朔還是在班級群裏看到的。
可是,那些原本並不關心狀元是誰的學生們,似乎都開始對這個瓜津津樂道起來,甚至透過語氣都能想象出他們那驚異的神色。
今年的狀元,竟然不在一中,不在附中,更不在省實驗。這個橫空出現的狀元,甚至不在那些中考錄取線比這三所學校略低些的好高中。
而在那個名不見經傳、有如荒野郊區一般的三十五中!
鏡頭調轉,蕭淩衝還沒來得及填報誌願,就已經被國內最頂尖的兩所高校的其中之一錄取。而這事,從頭到尾都沒跟家裏主動告知一句。
三十五中的校長,在今年之前,做夢都不敢想,會有那麼一天,他們學校的門口也可以拉起一張喜慶的橫幅,上麵書寫“恭賀我校蕭淩衝同學奪得xx年xx省高考理科狀元”的大字鮮豔紮眼。
也是在今天,校長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定要讓已經畢業的蕭淩衝給學弟學妹們演講一次。
走在最後一次去學校的路上,蕭淩衝低著頭,思忖著之前計劃的措辭。
周邊沒什麼人,他口袋裏的石頭即便被捂著也沒閑下來那張嘴:“你都是狀元了,怎麼看起來沒有很高興啊!”
“我也沒有不高興。”蕭淩衝頓一下,“隻不過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
“嘖。”石頭沒再說話。
蕭淩衝想盡了各種辦法推辭掉記者們的采訪邀請,唯獨答應了這場封閉式的校內演講。
如果是平時,遇到“傳授學習方法”這種事,蕭淩衝肯定會心照不宣地敷衍那麼幾句,就好像如果他認真地去回答這個問題而不僅僅隻是走形式的話,他會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就是那一個笑話和傻瓜。
但是現在的特殊身份讓他覺得,如果太過敷衍的話,實在是一種辜負和怠慢,甚至是一種不負責任。
可問題是,他又究竟能有什麼好講的呢?
蕭淩衝不想講那些空話、套話,除非對方也默認他講的是廢話。
蕭淩衝高考前後的那幾年,恰是中小學課外輔導機構如野草一般瘋狂滋長的幾年。
有學校的地方,往往也是這些課外輔導機構集中的地方。而暑假,也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旺季。
尤雨棠行至這片小巷子裏,手裏捏著一遝子之前收到的課外輔導宣傳單,東張西望的,拿不準到底要選擇哪一家才好。
她兒子學習不好,她不怪他。可能是她自己學習就不好,所以遺傳給了他。可是眼看著開學他就要升初三了,她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早上試探著說給他找個一對一,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竟然應著也沒反對,隻是急著出門說跟同學一起約好了。
尤雨棠根本就不知道,柏潭澤偷偷地溜進了三十五中去聽狀元講座。可是母子兩個也算是心有靈犀,尤雨棠一個抬眼,竟然也看見了那張鮮豔奪目的橫幅。
她的瞳孔倏然放大,可卻不是因為這個狀元竟出在一個普通學校。
而是因為,這個狀元,跟她跟前夫的兒子,同名同姓!